第一章 一语成谶

丰都狗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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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收到过死人短信吗?

    你听到过来自阴间的电台节目吗?

    你接到过去世多年的发小,发给你的婚礼请柬和新娘照片吗?

    我有。

    一年多前,当我第一次来成都求职,并遭遇了传说中的“扶倒地老太被讹”事件以后,我便经历了这诡异的一切。

    在大学死党未婚妻的闺房里,我发现了一台东方红老式收音机,还有一台286电脑,并在里面发现了你绝对想象不到的东西。

    事情要从我那次被讹说起。

    我是一三届毕业生。

    在经历了一年多苦闷无聊的公务员生涯后,我毅然辞职,来到成都谋求新生。

    然而,我的求职之路并不平坦。

    在我来成都一个月后,我的工作依然没有着落,而我身上的钱却已经快花光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我即将陷入人生最低谷时,又倒霉催地遇见了传说中的讹人老太。

    那是一个下午,在春熙路附近。

    当时,我去一家通讯公司面试,结果铩羽而归。

    想我赵苟书堂堂名校本科生,居然拼不过人一黑丝美腿大专妹,想想也真够火大的,恨不能立马去泰国做变性手术,然后再去岛国学点炕上功夫。

    就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一道刺耳的急刹车声,还有一声虚弱的惨叫,同时传进我的耳朵。

    我吓了一跳,抬眼看时,只见一辆白色宝马七系绝尘而去,在我身边,则是一个倒地呻吟的老太太,看上去有六十多岁,表情痛苦。

    在天朝,“农夫与蛇”的故事广为流传,并被人竞相模仿、尽情演绎。

    当然,大家模仿的不是农夫,而是蛇。

    我知道,在天朝“学雷锋”是件奢侈事,成本高、风险大,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和强大的心理素质,一般人玩不起。

    所以,当时我迟疑了。

    不过,最终我还是被老太太的痛苦所打动,一时间雷锋附体,弯腰将老太太扶起,又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

    结果老太太一把抓住我胳膊,一边呻吟,一边有气无力地对我说:“你撞伤了我,当然要送我去医院。”

    我一听,顿时傻眼,一边分辩不是自己撞的,而是辆白色宝马七,一边试图甩脱老太太抓我胳膊的手。

    不料老太太死死拽住我不放,一边哼哼着呻吟,一边凶狠果决地说:“不是你撞的,你会来扶我?”

    说完,还翻着眼皮,赏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抬头向身边围观的人求助,请他们帮忙作证,结果大家都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我,没一个人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这事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带老太太去医院,然后把仅剩的两千零五块七毛钱,全部打赏了白衣天使。

    因为那条路上没监控,又没有目击者肯为我作证,所以,即使警察去了也无能为力。

    我只能默默认栽,学习雷锋,当了回冤大头。

    事后,当我回到出租屋时,又遇到房东来收房租。

    我没钱,只能丧家狗一样被赶出来。

    那一晚我露宿街头,气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蜷着身子猫在墙根下,咬牙切齿地诅咒讹我的老太,祝福她出门就被车撞死,而且撞死她的车,最好还是今天那辆白色宝马七。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吵醒。

    我迷糊着从墙角爬起,发现不远处停着辆警车,周围还有一大票围观党在窃窃私语。

    我好奇地凑上前去,奋力挤进人群,看向警方用警戒线圈出的隔离带。

    然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跳加速、脸色惨白,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就像瞬间虚脱了一样。

    隔离带里,一辆白色宝马七横在路中央,车头已严重变形,左大灯处,还沾染着鲜红的血肉。

    车尾部,一道长达五十多米的刹车痕,分外醒目。

    一个老太太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整个身子都被撞得扭曲变形,一条腿也被撞没了,更有白花花的肠子从肚子里流出,惨不忍睹。

    奇怪的是,老太太一张脸却很干净,甚至连一丁点血污都没有,头发也是纹丝不乱。

    不过,她的表情却相当扭曲,双目怒睁,硕大的眼球向外凸起,几乎从眼眶里掉落。

    她的嘴更是张成了夸张的O型,露出了里面森森的牙齿,甚至连暗红色的牙龈都露了出来。

    她这样子极其诡异,像在惊叫,又像在求饶,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到极点的事一样。

    对我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让我感到震惊和毛骨悚然的是,这个被车撞死的老太太,居然就是昨天讹我的那个人;而那辆撞人的白色宝马七,也是昨天那辆肇事逃逸车。

    那是辆挂重庆牌的车,车牌号忒好记,尾号是风骚无限、极其装逼的“678”,昨天我只看过一眼就记住了。

    尼玛,眼前这一切,岂不刚好应了老子的诅咒?

    这尼玛也太巧了吧?

    我瞠目结舌,有种恍在梦中的感觉。

    宝马车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接受警方询问调查,跟我隔得很近。

    我深深看了眼那混蛋,发现他一脸惊恐,整个人神情恍惚、语无伦次,有点像惊吓过度,但更像是在梦游,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那混蛋交代事情经过,结果不听还好,一听之下,越发惊得面无人色,觉得一切都充满了匪夷所思,充满了离奇诡异。

    宝马车主眼神飘忽、魂不守舍,甚至主动交代了昨天撞倒老太太的事,说肇事后担心被讹,于是当场逃离,出城后上了成渝高速,准备连夜赶回重庆。

    不料,本该四个小时跑完的高速,他整整跑了一夜都没找到出口。

    而且,在最近的两三个小时里,他甚至连一个服务区都没看到。

    无奈之下,宝马车主打开了车载导航,结果发现自己在导航上的定位,始终都没有变化,一直都在遂宁服务区附近。

    宝马车主惊恐万分,觉得自己可能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于是拿出手机想报警,结果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电量耗尽、自动关机,无论用充电宝还是车载充电器,都充不进一丁点电。

    宝马车主想停下车子,结果发现车子已经失控,根本停不下来;又想打开车窗呼救、打开车门跳车,结果发现门窗也被锁死,根本打不开。

    就在那时,车载导航上的卫星定位开始变化,居然飞速由遂宁向成都方向移动,而宝马车主根本没掉车头。

    之后几个小时,宝马车主都是在惊慌失措、神思恍惚中度过的,一切细节都记不得了。

    当他再次恢复神志的时候,车子已经刹停,而老太太也被撞死了。

    说完,宝马车主抿住嘴,目光空洞地看向远方,失魂落魄、呆若木鸡。

    做笔录的警察抬起头,看了宝马车主一眼,问:“这就完了?还有没得?”

    “没得。”宝马车主神思恍惚地应了句。

    “那好。”交警合起本子,然后转脸冲身边俩辅警吼道:“去,带他做酒精测试和尿检,看这瓜娃儿到底喝多了还是吸毒了。锤子,这么能编鬼故事,啷个不去网站写小说骗钱?”

    俩辅警应了声,扯着宝马车主就往外带。

    宝马车主拼命挣扎,跳着脚,扯着嗓子喊:“我没喝醉,也没吸毒,我他妹是被鬼上了身,你娃儿傻逼呢?人不是我撞的,根本不是我撞的。”

    结果俩辅警压根不鸟他,只是咬着后槽牙,扯着宝马男就往警车里塞。

    警车眼见要开动,不料宝马男又从车窗探出头,扯着嗓子喊:“报告警官,我又想起一个细节,要继续交代案情。”

    交警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说。”

    “撞人前,我好像听到种奇怪的声音。”宝马男满脸呆滞地道:“有点像无线电广播,不过信号不好,声音很嘈杂,干扰很强,依稀能听到是一群人在说笑,好像还夹杂着风铃声、口哨声、吉他和弦声以及酒杯碰撞声,时断时续,听上去很乱,很诡异。”

    “带他做尿检。”交警低低咆哮了一声,然后又铁青着脸骂:“锤子,连幻听幻觉都出现了,还敢说不是醉驾毒驾?猫尿喝高了,还是溜冰溜爽了?”

    我眼睁睁看着警车呼啸而去,整个人恍在梦中。

    尼玛,警察不信宝马男的话,但我信。

    这事绝对不寻常。

    要不然,这一切能跟我的诅咒,如此契合若节?

    我再次看了眼老太太尸体,不由得一阵心悸,忽然觉得老太太的死,应该与我有关,甚至是我一手造成的。

    本来昨天的事已经查清,我大可找交警说明情况,然后调取派出所处警记录,从老太太亲属那里,讨回自己被讹走的两千多块钱。

    不过,在看到老太太横死街头的惨状后,我又不忍心去给这家人雪上添霜了。

    尽管老太太讹过我,可这惩罚也未免太重了吧?

    而且,我总觉得老太太的死,跟自己的无心诅咒脱不了干系。

    我一语成谶,这让我的良心,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尼玛,这年头讲良心,绝对是件奢侈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