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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棺木盖缓缓合上，发出一声沉沉的轰鸣。
甄如梦的脸完全被阴影盖住，最后一丝雾光反射的微光骤然掐断。
谢琅琊收回手，血瞳沉寒，看着棺木上面的纹印。
他几乎认识所有修炼招法的法印，但不认识这个图案。
他脑中有五十本古书，收囊了扶风大陆所有有传承历史的招法，只要这纹印属于大陆，至少他会有印象。
但是谢琅琊完全没见过。
他撑着侧脸，蹲在木板上，沉思的模样仿佛一尊冰雕。
气氛黏稠，阴暗的雾影缭绕扩散，一切都模糊不清。
来路不明，出路不定。
“琅琊。”连城雪的声音响起，温柔似水。
即使这样，她的声音也仿佛往谢琅琊冰静的脑海中投了块石头。
谢琅琊沉着目光，只有嘴唇动了动：“嗯？”
“我们离开吧。”连城雪皱起柳眉：“这地方不安全，如果将这里隔绝的人突然出现怎么办？”
“你小子可别说，”霍霜君冷冷道：“‘那就正好看看那人是谁’，这话太蠢了。”
“我不会那样说的。”谢琅琊拍拍膝盖，翻身跃下木板，血瞳四面环顾。
棺木里的甄如梦，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她可以活生生地出现在江湖上，连霍霜君父亲的高朋聚会都进出无碍。
可是她此刻却是没有一丝活气，躺在棺木里。
可若说她是死人，为何没有一点阴鬼之气？
谢琅琊感应了一下一片平静的灵台。
那些他还未完全掌控的带有阴鬼能量的符咒，没有一点动静。
谢琅琊眯眼看着缭绕的雾气，这片雾气深浓萦绕、遮蔽一切。
被雾气笼罩的一切都是神秘的，可以在暗地里随意动手脚的。
等等……
“假设甄如梦是死人，身上是有阴鬼之气的。”谢琅琊喃喃道：“是不是被这片雾气掩盖了？”
可是她还自由穿行于江湖之上，没有了这片雾气的遮掩，她身上的气息怎么办呢？
谢琅琊一敲额头：“混蛋，到处都是问题。”
但是此刻，他也没什么办法。
“我们走。”谢琅琊转过头，向那两人示意了一下。
霍霜君飞身落下，衣摆搅碎了一片雾影。
萦绕在棺木周围的雾影微微一散，露出些许不同的颜色来。
谢琅琊眼神一动，按住擦过自己身边的霍霜君：“等等。”
霍霜君皱起剑眉：“你还要看那个棺木？”
“不是。”谢琅琊走了几步，侧头看向连城雪：“你若是不舒服，就出去等我们。”
连城雪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没事。”
霍霜君抱臂看着谢琅琊的背影：“这小子眼睛太毒了，什么都看得见。”
谢琅琊走到雾影微微散开的地方，挥手打散，现出一面高大的木板。
是一面木制的围墙，正好整个笼罩在棺木的上方。
谢琅琊伸手抚摸，指尖触到一片潮湿的木头。
没什么特别。
他血瞳轻转，将这块木板上下看了个遍。
叮的一声，他的脑海微微一亮。
谢琅琊退后几步，仰起头来，看定木板顶端的纹路。
他盯着那纹路眨眨眼睛，又转头看向棺木。
两个一模一样的纹印，木板上的那个要大一圈。
谢琅琊血瞳闪动，敏锐的目光估算了一下角度，木板上的纹印若是散发光芒的话，将成水平倾斜状，直照到棺木的纹印上。
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是某种仪式的摆设？
谢琅琊皱起眉角，后退闪身，瞬间重组化形在霍霜君身旁：“你不是很了解各种祭坛阵法的布局吗？”
霍霜君挠挠额角：“是知道的多一点。”
谢琅琊揽住他的肩膀，仿佛无间兄弟般拍拍：“你看看那个。”
霍霜君顺势看去，木板上那个硕大的纹印映入眼帘。
现在，他不认为是谢琅琊单方面神经过敏了。
这情景确实很让人在意。
“你觉得，”谢琅琊道：“这像不像是什么仪式？”
霍霜君轻抚下巴，眼神来回一动，估算了一下那两个纹印之间的角度：“假如这个图案是什么机关的话，这种上下对照的形式，像是照阳换阴。”
谢琅琊抬抬下巴：“什么意思？”
霍霜君比划了一下：“两个相同的纹印上下对照，上面的那个代表阳，下面那个代表阴。将阳气与阴气源源互换，这是一种唤醒仪式。”
谢琅琊眼神一沉：“唤醒代表阴的那个图案？”
“也就是……”霍霜君微微结舌，声音发冷：“那个棺木。”
谢琅琊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吸气声。
连城雪心口一紧：“唤醒棺木？”
“是唤醒棺木里的人。”谢琅琊反手指了指：“就是甄如梦。”
“等等，我已经懵了。”霍霜君转了两圈：“直到现在，我们看到的活生生的甄如梦究竟是什么？”
谢琅琊脑筋飞转，面无表情地一挪脚步：“我们先离开这里。”
“喂，”霍霜君跟上，抓狂地给了他一拳头：“你把我搞懵了，就不管了？”
“我也在梳理。”谢琅琊下了旋梯，侧抬起血瞳：“告诉我，这种照阳换阴的仪式，是正经的仪式，还是邪术？”
“当然是邪术。”霍霜君眼神一冷：“这是违背阴阳纲理的。”
“这种邪术的要义，”谢琅琊收回目光，疾步下了旋梯：“就是将死者从阴间召唤回来。”
三人沿原路返回，不知是不是错觉，雾影仿佛更加阴森浓厚了。
谢琅琊沿着扭曲的巨树攀爬而下：“现在的状况是这样的。”
他轻身一跃，落在地上，转身疾风似地走：“有人隔离开了这片区域，布下了一个邪术，目的是为了唤醒一个死者。”
“棺材里的甄如梦，”连城雪身形微微化光，才能赶上谢琅琊行走的速度：“正是一直以来活生生招摇在扶风大陆上的那个。”
谢琅琊打了个响指，示意霍霜君跟上：“这个甄如梦体内的活气可以自然下降，肯定不是正常的活人。”
“可是，”霍霜君道：“她若是式神的话，为何会在照阳换阴的法阵中？还是等待唤醒的位置，式神本来就不存在生命，那个法阵要唤醒的是一个死者。”
“如果，”谢琅琊脚步一停，凝起血瞳，眼前是那片雾影无形的隔离结界：“甄如梦只是一个媒介呢？”
虚空化出，眨眼之间，三人穿过结界。
雾影快要将他们的视力剥夺了，这种长时间的模糊感让瞳子几乎都不聚焦。
连城雪试着跟上谢琅琊头脑的速度：“甄如梦在扶风大陆自由穿行，身上的修为也不低。要是把她身上的活气集中起来，传送到那个仪式上去，会累积成一种唤醒死者的能量。”
“再加上照阳换阴的法阵效果，那个真正等待被唤醒的死者，终有一日会醒来。”霍霜君一砸拳头：“这样看来，甄如梦是一个采集能量的载体，她在扶风大陆吸收灵气，每隔一段时间就将这身能量，传送到那个法阵中去。”
“方法就是，”谢琅琊眼神凛冽：“躺在那个棺木里。”
“那她身体的活气自然降低呢？”连城雪戳了戳他的肩膀。
“我们就假设她是个式神。”谢琅琊开动身法，跃上高墙：“反正她不是活人，这样的身体是需要外力支撑的，就像你的人偶一样。”
他指了指连城雪：“如果人形师不再给人偶施加灵力，那它就是个死物。甄如梦也一样，她的身体，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外力的补足，否则就会化为死物的状态。”
“所以她去那个地方是为了……”霍霜君恍然大悟。
谢琅琊逆风回头，血红长发散作飞影：“我们可以这样推测：那个照阳换阴的法阵，有两个效果。第一，让身为能量载体的甄如梦，在活气消失的时候回来补足，继续维持这个身体；第二，让那个法阵真正要唤醒的死者，不断从甄如梦体内接收能量。”
“这两点，”连城雪眼神一亮：“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说得对。”谢琅琊点了点手指：“这就是我们看到毫无活气的甄如梦，一头进了那个禁区的原因。”
“现在的问题是，”霍霜君翻身落在高墙上，足下生光，灵巧沿着墙顶飞奔：“为什么朝凤楼中，会有人暗地里进行这种邪术仪式？”
“而且使用的……”谢琅琊想起那个诡异的图纹，在漆黑的棺木上冷冷闪光：“不是扶风大陆的法印。”
“现在不光风满楼有问题，”连城雪皱眉道：“连朝凤楼都有问题。这些个名门正派都怎么了？”
谢琅琊身形一冲，落入高高的树顶上。
细碎的花瓣落在他如血的长发间。
这些个名门正道，向来都是高高在上、门第清洁的。
这是撞上什么邪了，一个个背地里都搞起这样的动作来？
谢琅琊缓缓起身，踩在微微摇晃的大树枝上：“也许是赶上了一个不好的时代。”
“不好的时代？”霍霜君伸手解着被树枝缠住的长发。
“天劫回归，”谢琅琊淡淡道：“扶风大陆人人谈之色变的天劫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