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刮骨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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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5.刮骨钢刀

    花田仲回到顾问官公署,花田咲手里拿着几页字纸,正等着他呢。

    花田咲:“于显龙投书寄柬,扎到镇南门上了。”

    花田仲:“这些宪兵警备队都是废物!于显龙来到城下都没发现。”

    花田咲:“还是看看于显龙写了什么吧。”

    花田仲拿起字纸,仔细读了起来——

    花田仲医生、小关东三当家台鉴:

    龙湾一别,匆匆月余,思之甚念。奈吾击毙饭冢,手刃冈川,难于会晤二君,深表遗憾。

    夫七尺男儿,身处乱世,逢恶必诛!余虽母子父女分离,亦不以为悔。自晓以一人之力岂能应对千军万马?然绿林道上,不依常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然思之再三,则吾恐祸起萧墙之时,手刃不逮。

    盖因三元构想,日见荒唐;辫子废帝,不过傀儡;赤川亲王,乃见本性……

    花田仲按住信纸长叹一声:“一个艮久王,坏了日满和谐,共存共荣的大政国策呀。”

    花田咲:“我只是想他那句话,‘吾恐祸起萧墙之时,手刃不逮’。他对我们还是有情有义。可是帝国利益又让我们无法抗拒。”

    花田仲拿起信纸继续往下读——

    人文初祖,乃我炎黄;大和教化,源出大唐;建国神社,欲盖弥彰!参拜之日,吾必造访。二君有意,可以叼光……

    花田仲再次放下信纸:“这个于显龙胆大包天,他真的敢来扰乱参拜大礼?”

    “你能断定他不敢来?”

    花田仲:“这个人一向言出必践。况且绿林道上的那些下作手段,他都驾轻就熟。这是明目张胆的挑战啊!”

    花田咲:“他的文采来自他的胆略和自信,而我们不过是焦头烂额就束手无策。这是源于我们极度地不自信,我们没胆量相信任何人,甚至自己。”

    花田仲:“更难索解的是,他在信中对母亲女儿竟然只字未提。”

    花田咲:“开始我也奇怪。可是刚才我似乎想明白了,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他是吃准我们了!他已经断定我们要在他的命门上做文章,看他的语气似乎有了解法……”

    花田仲长叹一声,把信纸还给花田咲:“您留作纪念吧。说良心话,对这个于显龙我也是游疑不定,黑龙兵卫、军刀之翼、东亚义勇军、满洲军刀组、还有现在的新满洲军刀组死在他手里的人实在太多。可是当时我们对他无能为力,又十分欣赏他在医学上的见地和医术。不过现在不同了,再高明的医术也洗不清他的罪案。他不可能再为我们所用,而成了我们最险恶的敌手!”

    花田咲:“如果得手,只能杀了他。”

    夏日山中,夜晚可没那么好过。这里不像飞龙岭、棋盘山的天窑子有房子床铺蚊帐。这里只是当年田田半拉子、牤子养马放马时临时搭建的锅灶铺位。两个人每天黄昏就得升起火来,压上艾蒿熏山里的蚊子小咬儿。

    往往要折腾到下半夜蚊子小咬下去了,人才能睡得踏实。

    于显龙醒来的时候,已经朝阳满山。

    洞口摆着一只瓷坛,一个食盒。闻到龙泉涌的酒香就知道是大秋子又来了。

    大秋子进来把他的衣服裤子都抱起来:“我去河边洗洗衣服,你一会也去河里洗洗澡。”

    “姐,我什么都没穿……”

    “大山里谁能来看你?你姐姐我什么没见过?没换洗衣服,光屁股去!”

    “姐,我这……”

    “你瞧瞧你这身衣服,都看不见本色啦!再闻闻你身上,都馊了。”

    于显龙光着身子走了出去,大秋子笑了笑,摇头叹气,抱着衣服去河边了。

    于显龙在河里痛痛快快洗了个干净,在看河水里,自己的胡须有两寸来长,像个野人。日本刀已经扔在飞龙岭了,现在唯一能割去胡须的只有那把闹龙枪枪头了。

    “姐,你把那枪头拿来我刮刮胡子。”

    “我在这儿呢!”

    声音竟然在身后传过来。于显龙一回身,只见大秋子也脱光了泡在河水里……

    大秋子老了,再也没有当年在胭脂沟的风韵了。

    她弯着腰,撅着屁股,在河水里洗着自己的头发。看得于显龙,心怦怦乱跳。

    “呵呵,姐老了不中看了。你先好好洗干净,回去我给你刮胡子。”

    “嗯,我得想想龙湾镇现在该是个什么样。”

    大秋子:“呵呵,都乱套了。家家都在给狐仙烧香,那个什么神社改地方,建在宁胡塔下面去了。”

    于显龙:“你准备了几个装狗粪(火药)的坛子……”

    “我送一次酒带走一个,都压在你干妈西屋土炕下面呢。”

    “姐,你还能请动花果窑子(妓院)的大浆果儿(大姑娘)么?”

    大秋子看了一眼于显龙的下身:“兄弟,你身边的女人可不算少,还惦记窑姐儿啊?”

    “嘿嘿,治好了你的脏病以后,我又琢磨了几个专治花柳的方子。”

    大秋子放下手里的衣服:“你……,到底要干什么?”

    “哼哼,白家园子可有好生意,只要姐儿们赚足了银子,我包治她们的花柳病!”

    大秋子:“怎么干,姐听你的!”

    一辆毛驴车,上面装了两个五十斤的酒坛子从街里走来,到了龙湾镇镇南门被赖文章拦住了。

    赶车的大秋子穿得特别薄,一件白色洋布衫子衬得她胸脯高耸,丘壑隐现。赖文章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大秋子,车上拉的什么?”

    “呸!没大没小,你得叫我姑姑。你他娘的眼瞎啦,酒坛子里能装砖头么?当然是酒啦。”

    “烧酒得上税!”

    大秋子一撇嘴:“我倒是想上税,没人敢收啊。”

    赖文章:“别扯犊子。三阎王没回来,谁还给你撑腰?”

    “当然是顾问官啦。这酒是他特批送往白家园子的,你还收税么?”

    顾问官,白家园子,这简直就是赖文章的祖宗,他不敢多废话,直接放行。

    已经路断人稀,了无车马的白家园子官道上忽然出现一辆奇异的毛驴车十分扎眼。大秋子还没上新修成的汽车道就被哨兵发现了,直接被带进屯子里。

    小鬼子对中国烧酒不像老毛子那样疯狂,可是闻到酒香同样流哈喇子。大秋子不是花姑娘,可是模样俊俏,风韵犹存,浑身上下都透射着成熟女人的魅力。龟田少佐不禁嬉笑着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在她屁股上掐了一下。

    “别别别,太君顾问官还让我按时回去结账呢。你要喜欢姑娘过两天……”大秋子和龟田少佐一阵低语。

    龟田听罢,一阵狂笑,将大秋子放走了。

    第三天黄昏,赖文章在镇南门拦住了一辆软帘马车,大秋子从车里出来了。

    赖文章:“大秋子,又是你?这么晚干什么去?车上是什么?”

    大秋子一笑:“姓赖的,你他妈真不开眼!车上什么人是你能问的么?姑奶奶要去白家园子!耽误我的事,明天就有人要你脑袋!”

    赖文章不得不退避这个烂女人,没了三阎王不知什么时候又靠上了顾问官。软帘马车里面一定是女人,据说那个亲王连花田咲都想干。

    此后每隔三五天,大秋子不是坐毛驴车出去,就是软帘马车出去。龙湾镇日伪双方,军警宪特都在忙于修路,建设他们的建国神社,根本没人过问一个老女人的行踪。

    池上龟介也够倒霉的,刚刚给艮久王建完白家园子行宫,又被抽调到龙湾镇修路建神社。白家园子兵营只能由他和两个少佐轮番值守。

    可是二十几天过去,他的士兵越来越懈怠。甚至有人正在站岗放哨忽然大叫起来,手抓裤裆,张牙舞爪……

    又过两天,艮久王的行宫里传出,有个女人上吊自尽了!

    大秋子为了赚钱,从宽城、四平街、新安镇等地弄来一批又一批花枝招展的妓女悄悄进了白家园子军营。小鬼子一见花姑娘,立刻连祖宗是谁都忘了。

    外面士兵搂着美女逍遥快活,很快就传到了艮久王的行宫里。这个色中饿鬼一次叫进去四个花姑娘。

    梅毒染上了艮久王,艮久王又传染给了他的那些女人。困在行宫里的鬼子国、棒子国女人忍受不了耻辱和病痛折磨,竟然轻生自尽了。

    军营里的鬼子军医虽然给了感染者一些内服外敷的药片药粉,可是根本不管用!

    消息传到花田仲的耳朵里,他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他当即下令不准大秋子再往白家园子送酒送女人。然后来到大东亚找全赭石、道尔吉和瘸子龟坂。包括花田仲本人以前都隐隐约约听说于显龙治好了白大姑娘和大秋子的脏病,可是这种事人人讳莫如深,没人当面打听。于显龙的医方到底怎样谁也不知道。

    大东亚的三个大夫都不擅此道。

    花田仲无奈请过来花田咲,问他能否从宽城总院请个擅长治花柳病的大夫。

    花田咲当时就冷下脸来:“花田仲!堂堂大日本皇军卫生部是为窑姐儿服务的么?”

    “可是白家园子士兵染病,艮久王也着了梅毒。他有闪失我们没法交代呀。”

    花田咲:“本国军队在这点上过于放纵士兵。艮久王不知自爱,咎由自取。一切等到神社参拜后再想办法吧。”说罢,起身回后院了。

    池上龟介毕竟在关东绿林混迹二十来年,是个满洲通。他知道治花柳病的大夫没资格进大医院,都混迹在民间。可是他现在不是鬼子马贼,是堂堂关东军陆军中佐,岂能公开到花街柳巷找大夫?有艮久王在,他也不敢随便把那些走江湖卖假药的野鸟弄进白家园子。

    那个荒唐的赤川艮久王瘙痒难耐,连连嚎叫,把行宫里的男男女女都赶了出来,过不多久再叫进去。

    传令不管是池上龟介还是花田仲,天黑之前再找不来大夫弄不来药他就要启程去新京找那个行将登基的满洲皇上……

    关东军这些人虽然不待见这个亲王,可谁也不敢得罪他,那毕竟是天皇的叔叔!

    花田仲送来的药粉撒上去暂时是不痒了,可是患处已经开始肿胀溃烂。

    池上龟介在龙湾镇轮值三天,督建建国神社,现在他宁愿在工地晒毒太阳也不愿意回白家园子,这个艮久王比恶鬼还难缠。

    临近白家园子,池上龟介坐在马上远远看见从奉天方向走过来两个人,都身穿道袍,头戴道冠,是俩老道。

    前面身躯高大,须发花白的老者身背一个布兜子,后边身材矮小的肩头扛着个布招子,上面写着:“救民水火,遍施良药”。

    “站住!干什么的?”池上龟介高声断喝。

    高个子老道:“游方道士,拿救命良药换几个窝头吃。”

    “救命良药?都擅长治什么病?”

    那老道不紧不慢翻着啃包:“内外妇儿,疮痈疖瘘,五劳七伤,时疫花柳……”

    池上龟介一阵惊喜:“你说什么?能治花柳梅毒?”

    “道家秘方,药到病除!”

    “跟我们走!”

    这道士治病规矩多,必须单独一个诊疗帐篷,患者必须脱了裤子让他查看病情,每个着了花柳的鬼子兵用药多少颜色都不一样。不过他的药却很灵验,敷上药粉,很快就不痒了。

    一直忙活到深夜,患病的鬼子兵才诊治了十几个。帐篷外还有三十多个呲牙瞪眼的梅毒鬼子。

    艮久王真的有救了!

    单独查看病情,情理之中啊。除了医生谁敢看亲王脱裤子展示臭不可闻,不堪入目的烂疮?

    池上龟介把两个道士送进艮久王的行宫,然后就带着卫兵在行宫大门外等着。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守在外面等着治病的鬼子兵实在熬不住都回去睡觉了。池上龟介打着哈欠,在门外的街道上来回徘徊……

    村外乱坟岗子上隐隐传来几声夜猫子叫声,池上龟介一看夜光表,已经凌晨三点了,两个半小时,艮久王治病的房里灯火通明无声无息。

    池上龟介暗觉不妙,带着卫兵冲了进去。

    艮久王的床上,被子里盖的是枕头衣服,人已经不翼而飞!玻璃后窗无声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