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镇御黄河,谁不闻曹仁之名?

姜不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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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兖州黄河段。

    尚值冬季,此段黄河水枯。

    且,天气寒冷,河面结冰,可轻易通行。

    驻军于黄河以北的文丑接到袁绍文书后,即刻开始行动:将大军往濮阳移动。

    濮阳城,东郡郡治所在,昔日吕布和曹操争夺兖州,便是围绕此战展开。

    “将军。”

    部将吕旷不解:“之前主公不是要我们进攻白马么?为何此番又改取濮阳了?”

    濮阳是郡城,相对而言更坚固。

    而且,距离曹操大军所屯处很近,打下来并不容易。

    白马相对距曹操远、城池也远不如濮阳坚固。

    袁军所求,不是一战吞下东郡,而是在黄河南岸取一立足点——显而易见,打白马是更划算的。

    “伯开有所不知。”文丑嗤笑摇头:“那曹子修在轘辕关大破李傕郭汜,以至于三河关中震动。”

    “此子又趁机构陷袁氏,窃取人心,如今主公要稳河北之心,只能靠我们这些武人夺下一座重镇、拿下一场大胜了!”

    “如此,倒是非濮阳不可了。”吕旷苦笑道。

    “怎么?”文丑一抬眉:“伯开不喜攻濮阳?”

    “我等武人,奉命行事,主令则往,哪有什么喜或不喜呢?”吕旷摇头,道:“只是原先将士们都以为夺的是白马,心思稍松。

    如今转为进攻坚城濮阳,只怕上下难免有些怯弱之心。”

    “哪顾得了这些!”文丑大手一挥:“军令如山,不得有违,劳烦伯开在前,即刻率军渡河吧!”

    吕旷拱手而应,退下点军去了。

    是夜,久驻河北的营兵开拔,陆续往黄河而来。

    到了夜里,大军涉入黄河河道时,天边又重新洒下雨来。

    这可苦了渡河的军士。

    原本走在河道冻土上,虽然打滑,但依旧可行;便是踩碎了,冬日的泥也梆硬结实,并不影响行军。

    可随着这雨一飘落,冻土和入雨水,千军万马一踏,地面便破碎不堪。

    一脚下去,鞋子都拔不出来,行军步鞋瞬间被泥水穿透,冻得两脚发麻。

    行军速度被迫缓下,军士们重新退回黄河以北。

    有人褪了鞋子,脚面已被冻得一片惨白之色。

    “做什么!?”

    督后军的文丑上前怒斥。

    “将军。”

    一名前军司马跑了过来:“突然下雨,河道冻土被破坏,难以行走,我们打算退回暂歇。”

    漆黑的天色下,看不清文丑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声音冰冷:“谁下的命令,准你们退回暂歇?”

    “这……”司马面色微紧:“将士们都吃不消,嚷嚷着要回来歇歇,我便准他们回头,正想向上通报。”

    “混账!这军中何时轮到你说了算了?!”

    文丑怒斥,一手探出,扯住司马衣领,如提幼儿。

    “将军饶命!”

    司马一时慌了,手摸向腰间。

    文丑先他一步,拔下此人佩刀,在其脖子上一抹,便将其脑袋割了下来。

    滚烫的血,泼在河道上。

    文丑面前,还有数十往回走的军士,正一脚深一脚浅的拔着步子。

    文丑将这些人砍了脚,丢回泥面上。

    雨夜里,哀嚎一片。

    吕旷听到动静,冒着雨跑来:“将军,出什么事了?!”

    文丑提着那名司马的头颅,杀气腾腾:“传令全军,渡河之前,任何人不得歇息。”

    “敢有迟疑者,即刻斩断双足。”

    “明日五更,所有人必须抵达对岸。”

    “哪一队迟到,便将队率双腿卸了!”

    雨水下,文丑将头颅怒掷在地:“自古有言,主辱臣死!”

    “曹氏子嚣张,在河南折了袁氏的门面,我辈武人,正当为主雪恨,岂为冷雨所退!?”

    其人亲去战靴,赤足冻泥中,又将布裹了马蹄,牵马走在前头。

    诸军但见,无不骇然应诺。

    文丑又差人告知吕旷:向其转移全军指挥权,他将作为突城部队进攻。

    南岸、濮阳城。

    斥候冒雨飞马,于夜间在城池和岸边来回狂奔。

    “报——文丑大军疑似要进攻濮阳。”

    “报——文丑往濮阳进发。”

    “报——文丑冒雨行军渡河!”

    驻守濮阳的,是曹真。

    在查探到文丑来意后,他先收拢屯田之夫,再将城门封起。

    等到摸清对方大军数量后,副将有些慌了:“文丑冒雨强渡,我们才将信送出,只怕援军来不及赶到。”

    “怕什么!”

    曹真望着北面,目光森冷:“河北固然多有悍士,可我便会怕了他么?”

    “传令,封死城门,准备作战!”

    “是!”

    三更天。

    五更天,大军悉数过河。

    吕旷却猛然发现:文丑不见了!

    文丑找不到,但进攻的命令不可忤逆。

    后军还在休整,经过粗略休整的前军,便已向濮阳城头发起了猛攻!

    河北之士的决心,比曹军将士所想来的还要猛烈。

    第一波交战,吕旷便派出了敢死之士,企图一波啃下城墙。

    好在曹真应对及时,手里捏着百十个家族私曲,硬是将对方推了下去。

    濮阳陷入激战——

    临近曹军都在向此靠近,展开驰援。

    身在东边的曹操以徐晃为将,率军万人,进援濮阳。

    次日,夜。

    濮阳以西,白马城郊,一彪人马贴着黄河行至。

    这帮人不多,唯千数而已。

    为首一人跨马而出,赫然正是消失在濮阳战场的文丑!

    “将军!”

    一道人影从城门处奔来。

    “怎样?”文丑声音低沉。

    “白马城外三条道都看过了,近期没有出现大批人马足迹,城内并未添兵。”来人说道:“倒是听说白天还派出了三个曲的弩队去支援濮阳。”

    对于白马守军而言,如果濮阳都失守,白马则必破。

    所以,他们会支援濮阳也不难理解。

    文丑沉声一笑:“该是我们建功了!”

    “传令:两曲赤足步行,勿持盾、抛绳速附墙;其余三曲,以布裹马足,牵行靠近白马城。”

    “待城门破时,即刻策马涌杀而入!”

    “是!”

    下达完这则命令后,他再度向别部司马移交指挥权,竟自去战靴,要作当先攀墙之人!

    司马吃惊:“将军督方面之军,岂可亲身犯险?”

    “曹昂嚣张得势,使袁氏士气大挫。”

    “今日一战,我要让天下人不敢小瞧河北之士!”

    文丑只领四百人,轻装健足,迅速贴到白马城上。

    倒钩拽紧,众人迅速上攀,两足登墙如飞。

    夜雨掩护了他们的行动,直到他们攀墙过半时,方有一名曹军士卒察觉。

    他小心举着火把,向下查看,大呼:“敌袭!”

    话音刚落,一箭穿过火把,将箭矢钉入他额头之间。

    人瘫倒在城墙,鲜血从额头处滚滚淌出。

    下方,文丑放下弓,持铁矛亲登。

    锣鼓声响——

    城楼上的守军被惊醒,各持刀枪、弓手涌上前。

    嗖嗖嗖——

    等到箭矢倾泻下时,河北军已接近墙头!

    大量箭矢被镶在甲胄外,有人被射中攀铁索的手,失力坠地;也有人被射中面门,依旧咬牙向上。

    这个距离,弓箭打击速度已经跟不上了。

    守军换上长枪,往下刺去。

    底下一声咆哮,一条河北大汉跳上城楼。

    他身上镶满了箭矢,赤着的脚也被一支箭打穿,肩上还着了一枪。

    “健者岂惟曹家士!?”

    一声大叫,跳进人群,挥刀乱砍,连杀三四人。

    等守城曹军将他刺死时,身后袁军已借机登城,靠着墙垛占据了一片地盘。

    “向前!向前!将他们推下城楼去!”

    城门司马大呼,鼓动士卒。

    曹军前以长牌、后以长枪,压缩登城者的生存空间。

    河北勇士虽然敢战,但碍于人少和空间问题,又被压回墙边。

    “我来!”

    直到,文丑跳上城来!

    其人右手持铁矛,矛尖指地,阔步向前。

    夜雨中,两眼如有锐光,直视前方曹军盾枪之阵,全无惧色。

    他的步伐又快又稳,迅速逼近。

    “杀!”

    正对他的曹军大喊一声,长枪即刻刺出。

    文丑这才稳住步伐,将铁矛猛地一带。

    只听‘啪’的一声,两杆质地坚固的枪杆便被劈断。

    长枪兵手忙脚乱的后退,长牌手沉喝一声,用肩顶着盾撞向文丑。

    文丑脚下稍退半步,手上一沉,将铁矛向前送出。

    噗——

    如飞矢破窗纸,铁矛贯过长牌,自军士后背探出。

    人尚未倒,铁矛便已拔出。

    文丑更进一步,将身嵌入阵口缺陷处,将铁矛向两边奋力砸去。

    砰砰——

    几面大盾被敲碎,后方的军士亦遭攻击,或手腕折断、或面门凹陷。

    铁矛之下,殒命十数。

    这就是战场顶尖武人的作用。

    不是说要他们真正力撼数百人,而是只需将其运用在关键位置,凿开一个口子,继而撬动千军万马之势!

    缺口出现,守军立破,河北劲卒汹涌登城。

    守城司马盯着文丑,面有骇色,不断后退,询问左右:“可有认得此人的?”

    “夜色下,瞧不清!”左右摇头。

    等文丑更进一步,踏入城门灯火下,方有人惊道:“像是河北名将文丑!”

    “撤!”司马扭头便走。

    城门告破。

    在外等候的骑兵冲了进来。

    文丑提铁矛下城,重新蹬起战靴,跨上战马,向部众呼喝:“诸君为河北之骨干,今夜一战,能否一振河北声威,俱在你我身上了!”

    众人高声响应,与之冲入城中。

    门楼上下守军被一击冲散!

    河北,乃天下精华之所在。

    冀州,更是天下十三州之首。

    昔日黄巾未起之前,在户纳税人口有六七百万!

    这是什么概念?

    以长江为界,扬州、荆州、交州三个加在一块赋税都不够人家打的。

    而文丑所携之军,更是从河北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

    这样的勇士,是可以随将一声鼓、奋然破三军的。

    失去城墙庇护的普通军士,哪里是他们对手?

    守军一路败倒。

    文丑长驱直入。

    直杀到县寺之前。

    在这里,作为宿将,文丑察觉到不对劲了。

    一,四处过于安静;

    二,县寺规模不对,墙内被扩建了,有屯兵的架势。

    “看来曹操提前设防了白马……”

    这个想法迅速在文丑脑海中飘过,随后让他甩到一旁。

    设防又如何呢?

    一座白马城,曹操会添多少人?

    一千?两千?

    哪怕真有五千人!

    也已被自己杀了进来!

    便是有五千人,也挡不住自己了!

    似在验证文丑的想法,县寺正门、两边侧门忽然打开,军士从中涌了出来,杀声震撼。

    文丑与部众丝毫无惧,直接压了上去,打算将其一拨击退。

    文丑依旧亲自蹈阵,抡着铁矛冲到前头。

    铿!

    他挥枪砸落一面刀,铁矛刺出时,对方竟险险躲过。

    铁矛擦过对方甲衣,竟擦出成串的火花。

    “嗯!?”

    文丑第三次察觉异常。

    此人披的甲质量极好,远胜一般曹军……一般来说,着此甲者,要么是军官,要么就是顶级大将的亲护。

    文丑倾向于前者,大喝一声,再度向前。

    曹军看出他不好对付,依旧以长盾抵挡。

    文丑悍勇无比,铁矛轮下,或盾裂、或人退,无人能挡。

    砰!

    直到,他砸上一面结实的圆盾。

    一个不慎,铁矛险些被震飞!

    “有这种事?!”

    文丑怒且笑,再次挥枪。

    砰!

    圆盾上火星一闪,留下一道枪痕。

    嗡——

    铁矛于文丑掌中,震颤不止!

    “厚铁盾!?”

    这一次,文丑脸色大变。

    火光照耀下,可见盾身不是牛皮的黯色,而反着金属光泽。

    盾牌中央,画着一个偌大的鬼神面。

    军中为何不用铁盾?

    一是用不起,二是拿不动。

    即便有铁盾,要么做的小,直径不会超过小臂;要么做的薄,重了根本扛不动,更别说拿来对敌了。

    但面前这块圆盾,虽不似长牌那么夸张足以遮人,但也有寻常锅盖大小了。

    而且非常厚,文丑连砸两枪,未见任何形变。

    此刻依旧被盾后人紧握在手,沉稳如山。

    能持此盾作战者,绝非常人!

    文丑一扯缰绳:“你是谁?!”

    那人将盾移开一角,露出一张方正大脸来:“镇御黄河,谁不闻曹仁之名?”

    文丑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