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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头有间特殊的刑房，面积不小，但堆积刑具如山，锋利的尖刺和刀刃闪着寒光，染着血渍，将这块地方生生映衬得逼仄。
空地正中，锁链垂着，吊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囚犯。
那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垂着头，头发乱蓬蓬挡住了脸，衣服基本全烂透了，底下白条鸡一般养尊处优的身体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瑞则安独子。
“大人。”狱卒见礼。
晏笈浑身散发出暴戾又冷酷的气息，周围人头皮都紧了紧。
见晏笈摆摆手让他们出去，哪里还敢多留，慌不择路逃出了晏笈周身低气压所笼罩的范围。
瑞晨和一众龙鳞卫不明所以站在后面，静静等着，晏笈却走到刑架附近，挑了条粗粝的鞭子。
浸盐水，提鞭，一甩手就抽了出去！
“啊！”
瑞公子瞬间被剧痛从昏死中被扯醒，那鞭子在身上一触，撕裂开一道长长深深的血痕，几乎要剖开他半边脊梁，血肉残渣都因此飞溅。
他身上原本的旧伤，和晏笈这一鞭子比起来，就好似过家家，轻轻戳得小伤口。
晏笈冷问：“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买官鬻爵、滥杀无辜？”
瑞公子气息奄奄，口鼻流血：“我，我不知道……”
啪——
又是一鞭子狠狠抽了下去，飞溅的血直接崩到了瑞晨等人身上，他们都被惊得发僵，都不知道躲闪。
“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买官鬻爵、滥杀无辜？不知道就继续挨打。”
两鞭子直接去了瑞公子半条命，他满头满脸血吊在刑架上，连喘口气的力气都要没了。
眼见晏笈第三鞭子就要抽下来，惊恐之下顺着晏笈的话叫道：“我……我知道……”
“很好，那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和朝廷里东方丞相勾结的？”
瑞公子是真的不清楚，惊慌失措：“我……不、不知道……”
啪——
又是一狠狠鞭子，晏笈冷道：“他父亲是不是勾结了东方昌，经常给他送信？他贪污的银子，都给了东方昌？”
“是……是、是！”瑞公子惨叫，哪里还顾得上晏笈再说些什么，只知道不说是就要挨打，乱七八糟就喊了起来。
晏笈抬手，瑞晨这才明白过来，抓起笔墨开始撰写“瑞则安和东方昌勾结的密信”，拿到牢里面，“是不是这个？”
瑞公子眼睛都被血糊住，不明白他是要做什么，晏笈把信往他脸上一拍：“我说这就是你父亲写的，对不对？”
他手上的鞭子浸入一旁盐冰水里，瑞公子看了一哆嗦，身上伤口裂开，鲜血又淌下来——“是！就是我父亲写的！”
“现在让你签字画押，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
瑞晨给他解开绳索，瑞公子也不要印泥，直接沾了自己身上伤口的血，就在纸上重重按下去。
晏笈转身出了刑房，把鞭子扔给了呆立着的龙鳞卫，毫不客气斥责：“还问我怎么办？真是一群废物！屈打成招会不会，伪造人证会不会？我要的是把士族杀尽、佞臣不存，哪管他中途流了多少无辜的血！”
龙鳞卫全身一抖，晏笈却已经摔袖离开了：“把诏狱大刑给他们上个遍，那群旧贵狗咬狗，什么都会给你供出来。”
龙鳞卫赶忙应道：“是！”
晏笈回去慎刑司先处理了积攒的公务，刚刚看完了大半，一夜早就过去，窗外天都大亮了。
他两顿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但一点也不饿，可是起身的时候，才想起来一直睡着的姜苗苗也是饿着肚子。
卯正三刻，早过了晨起早点时间，都到了正式早膳的时候。
亲卫照例给他送来膳食，鹿筋炖肉、苏油茄子，外带一盘竹节馒头，晏笈饮食上不精细，吃得较糙，一荤一素足够。
在西北的时候没有多好的条件，对于晏笈自己来说，糙面窝窝或者一顿肥肉包子已经算是不错的吃食。
最后都是应和帝看不下去，给他送来个几个御厨，晏笈才结束了每天和贫寒老百姓吃的一样的日子。
“厨里还有燕窝和红枣么？”他忽然问。
亲卫差一点脱口就说出类似“尊主你竟然要吃燕窝那种娘们唧唧玩意儿的东西”一类的话，在张嘴之前，考虑了下自己小命保不保得住，硬生生憋了下去，道：“自然是有的。”
晏笈吩咐：“让厨子做碗冰糖燕窝和红枣粥。”
冰糖燕窝？红枣粥？
这么家常小菜的东西让御厨做您不觉得太不值得了吗！
怎么着也得是江南银丝琉璃冰糖炖南海玉晶极品燕窝并御贡攒丝红玉大枣浓官窑瓦罐煨粳米粥嘛……
亲卫忍下吐槽的**，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弯着腰退出了房门，立刻火烧屁股一样嗖嗖窜去了厨房。
一直在厨房里郁闷的御厨，得知这个对吃食从不上心的大人竟然第一次提出了膳食要求，哪里还抑制得住身体里的洪荒之力？
他们抄起锅碗瓢盆，发誓要把自己一身绝学都给整出来，点火烧膛风风火火忙了起来。
等晏笈把最后几本文书看完，三五个亲卫提着饭盒回来了，怎么可能只有他点的两道粥？
那可是烧乌骨鸡汤、胭脂鹅脯、溜鲜虾、脍鸭腰、清汤白玉丸子、苹果软烩、贡梨粳米粥、蜂蜜蒸百合、芝麻核桃糕数不胜数，真难为他们这么短的时间都能做出来……
晏笈闭目屈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怎么会有这么多，是不是厨房早就备下了？”
声音到了最后，都变得严厉。
京城流行的风尚，就是厨房早早备下珍稀膳食，生怕主子提出要吃的时候，来不及做。
然而毕竟人的胃口有限，这般的代价就是太多的食物被浪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晏笈向来最厌恶贵族们的这个所谓彰显身份的习惯。
亲卫自然知道，也和厨房说过，但御厨又哪里敢让这位大人，真和民间百姓一般吃的糙？每日还是备上，只不过不和晏笈汇报而已。
“这、这不是小郡主身子虚，嗯，吃些好的，补补……”亲卫脑子里飞快想着应对方法，最后心虚憋出来这么一句。
本来要斥责他们的晏笈，闻声顿了顿，脸上怒容缓缓放下：“算你们有心了。”
亲卫总算松了一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湿透。
晏笈走到桌前，看着琳琅满目的膳食，挑挑拣拣：“都太油腻了，早上怎么吃。乌骨鸡滋阴润肺，白玉丸子清淡，苹果补肝气，再加上这粥、燕窝和核桃糕，给我装起来——不，我自己来。”
他那双握刀杀人、点兵作战的手，此时却小心翼翼端着小碟小碗，像拿着执掌江山社稷的奏折般珍重，端端正正放进了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