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远眺

轻嫚武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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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人,此行一路乘船坐车,舟车劳碌,陛下命臣这几日先将大人安置在湖心岛。接风洗尘,顺便这几日带张大人逛一逛梁国镇州的风土人情。”李使官彬彬有礼地对着张远,作揖行礼,笑着为张远解释道,“此行所去,乃是城郊一处专迎接贵宾所设的接待处,湖心岛,也是梁国镇州贵族世家皇族子弟贵女皆最爱雅集之地,此番为迎接张大人,陛下命长公主在此地于后日午后设了一局雅集,正好迎接张大人到来。”

    张远闻言,面色难得温和带着笑意,和煦如春风,轻声作揖回礼道,“如此,张远代使臣众人,谢过梁帝陛下与长公主与李大人的热情款待。”

    “张大人,此番你我皆为两国君王与百姓行善事,自是不应如此拘礼。梁国自古是热情好客之邦国,齐国与齐帝以礼待梁国梁帝,梁国梁帝必以礼还之。”李大人笑着解释,“夫有闻齐国国君与张大人,如今在朝内正推新政,开设义学、重推科考、开设女学、推女官女商等数例新政,可是当真?”

    “属真。”张远干脆地答道。

    “此新政所愿,皆乃为民请愿。然,此政于天和大陆,数千年来的礼教所对立,齐帝与张大人,敢为他人不敢为之事,此番勇者之心,下官敬佩。”李大人闻言,对着张远,起身作揖,行了一个正式的官礼,言语诚恳地祝愿,“无论齐帝与张大人所行之事是否顺遂,此番所为必是一番壮举。下官并无在本邦追随大人所行之事之勇气,唯有一片赤诚之心,祝大人得偿所愿,为天下之典范!令四邦国皆追随齐帝与张大人之步伐,痛改前朝糟粕,创新规以迎未来之盛世!”

    张远见状,忙起身双手扶起李使官,嘴中劝道,“李大人,下官与卿乃同辈同职,大人这般行此大礼,下官实属受之有愧!”

    奈何李大人似乎心意已决,他伸手阻断了张远意图阻拦他的那双手,依旧固执地坚持行完此礼,而后才与张远双双入座,他虽是已是年纪略长张远数岁,却依旧精神焕发,面色红润。

    面对张远,言语之中面容神情皆是敬意,倒叫张远有几分不自在。两人随后在同行时又交流了不少政治意见,也算相谈甚欢。

    此番张远与使臣将随李大人安置在湖心岛,而张远所带国礼则是由礼官先行随梁国军士押送至梁国梁帝处,过目后登记造册送入国库。

    李大人与张远接风晚宴后,便命人安排张远与使团众人入住湖心岛的金字包厢。晚宴散去,酒过三巡后的张远有些微醉,此处所在之地,乃是东湖之上,他住在古建最高层的一个面对着湖面的包厢,迎着微凉的晚风,望着残月下微波粼粼的暗色湖面。

    如今张远一袭红衣如血般明艳,一道孤单而寂寥的身影。他凭栏而望,极目远眺,远处湖天相接处,水天一色,夜空如墨,湖水亦是暗如墨。

    夜空中一轮残月,湖中亦是一轮残月,水中月,天中月,月与月分不清真与假。

    正如此刻张远的内心般,虚无的思念此刻已然化作了有形的念想,湖心岛的位置,他凭栏而望的方向,是梁国镇州都城的方向。

    张远望着那个方向,湖面以外的水天相接处之外,浩瀚烟波之外,那座热闹的城池之中,那间信纸中被心腹反复提及的那间叶氏店铺中,有一位令他魂牵梦挂,牵肠挂肚的女子。

    这一次,张远在心中默数,自上次与她在蓬莱岛离别,他如今走向她的时间,已有两年三月零七日。

    这一次,张远从大齐凉京出发,一路乘船行车,行过了三十余座青山山脉,飘过了二十余条大大小小冗长又不同的江河湖水,从齐国到梁国,他终于站在了她所在的城池之外,遥湖眺望她的方向。可知相思的距离?便是他与她之间横隔的千山万水。

    此处包间露台处,是两年来张远与她站的最近的一处。

    也是此刻,张远站在此处,内心第一次为期待明日是否有机会能亲眼看见她,而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可能有见她的机会。曾经千万次梦回心之所往,明日可能可以达成所想。

    却也如他人那般,近乡情怯般,越是离她越近,张远心中便是一番说不出的忐忑与苦涩,他担忧,即使再见,她依旧避他如蛇蚁毒虫。

    如今,即是时慕青假死遁逃,她与他之间,还是横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的横沟。

    哪怕如今张远已经位及权臣,如今有了可以保护她的力量,可那又如何?他们之间错过的,又何止是两年?他们之间错过的,是曾经缺席的时光,错过的是,一个他可以名正言顺站在她身侧保护她爱护她的立场,错过的是回不去的时光。

    曾经的张远,是那年山顶书院上,寒窗苦读只想考取功名名正言顺地娶她为妻的那个穷书生。

    如今的张远,功名在身,位及权臣,权势在手,心腹极多,陛下信任,大权在握。只是,那又如何?当年年少时想要娶回家保护的女子已然另嫁他人。

    如今即便对方是一个崭新的身份,可中间横陈着的这些沉重回忆,横陈着他们之间不为世俗所容的礼法,横陈着那女子待他的不确定性。

    所以,即便相见又能改变什么?

    是相见?还是不见?

    张远面容清冷,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夜里的湖风真凉,凉的他心底一寸一寸的火热都被吹得一层一层透心凉。

    那个曾经的穷书生已然飞黄腾达,可那又如何?他最终还是丧失了曾经最容易娶她的时机。若能有机会再来一次,张远苦笑着问自己,他大约一定会不管不顾在那日与她一同下山之后,便上门提亲求娶吧······

    人总是这样,少时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思太过沉重,总是看不清什么的自己真心所向。如今功名利禄倒是有了,身边已然却少了曾经相伴在身侧的那个身影。

    即使追悔莫及,但世间有着不可更改的规律。水往东流,日落西山,时间流逝不可再返。过往便是定局,往事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