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原来,一切都还是原来

哲玛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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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春风惬意地吹着,杨柳随风起舞,街道两旁的黄杨在雨水的滋润下,格外清新嫩绿,好像娇嫩无比,手一碰,就会伤着,使人心疼不已。花坛里的刺玫已经经受不住春风的吹拂,正竞相开放,那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朵,正妩媚吐蕊,吸引着众人的眼球,似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挺立在路中间,频频向人招手放电。真真是正是一年春好处!

    临滨市的市中心。车水马龙,人潮拥挤。上班的做生意的送学生的早起锻炼身体的,开车的骑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的,都似离弦之箭,快速往前冲。洒水车也不甘寂寞,放着《致爱丽丝》的音乐,也来凑热闹。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所谓生活,就是这样。网络上不是有这样的名言吗,生下来,活下去。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为了生活,人们象机器一样,忙碌地运转着。

    绿都花园里,绿树掩映,桃红柳绿,高楼林立。小区内绿化很好,楼与楼之间间隔很宽,距离很远,使得每座楼的采光都很好。而且,这是全市配套最好的一个小区。有地温,24小时热水,有负责任的保安,有大片的绿地,有儿童的游乐场,大人的健身器材,更重要的是,小区还配备了室内健身房。所有住户均可以去打球健身跳舞,还定期举行比赛。广场一角,几位老年人在打太极拳。另一边,舞曲悠扬,十几对男女正合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树荫下,几个老太太带着孙子,正闲聊着各自买回来的菜。大葱今天又涨价了,一棵白菜快能买一斤肉了,奶粉还能喝什么牌子的,家长里短的,唠个不休。打扮入时的年轻人,正发动车子,准备出去。小孩子正无忧无虑地跑着,玩耍着,一副开心的模样。

    小区中间那幢楼16楼。哲玛丽正在卧室里忙碌着。衣柜里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正装,仅有的几件休闲装,还是运动衣居多。好不容易挑选了一套裙子,上衣是玫红色的毛衫,下面搭配一条灰色暗格子的裙子,大方中不失俏丽。对着镜子把头发盘好,再擦一下脸吧!哲玛丽对自己说。其实,她一般情况是不化妆的。可是,今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在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她决定,要改变一下自己。于是,她坐在梳妆台前,认真地描绘着自己。

    看看表,九点刚过。和穆伟豪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哲玛丽穿上了黑色的丝袜,蹬上了那双小麦色的高跟鞋,一手拿着钥匙,一边拿起放在门口柜子上的手包,谁知一不小心,手包把放在柜子上的水晶属相兔子带了下来,一下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哲玛丽的心猛地一沉,本来一片大好的心情,给搅得一塌糊涂。她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将那水晶捡起来,然后放在一张白纸上,准备将它粘好。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眼瞅着就剩没几片了,却又不小心被扎住了手,拇指尖有一点血丝渗出,真是弄得她手忙脚乱。

    还好,总算是没有迟到。一路上她把电车骑得飞快,无心欣赏这雨后的春日美景,甚至,连清新的空气,也觉得有点潮,湿漉漉的。鸟儿的叫声,也聒噪噪的,吵得烦人。

    今天是星期五,周末,她请了假,没去上班。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一个注定她终生难忘的日子。今天,是她和慕伟豪领结婚证的日子。在城东几乎郊区的地方,也就是临滨市的民政局门口,穆伟豪早已戴着墨镜,西装革履,站在车前等她。

    一切都很顺利。填表,出示证明,照片,身份证,工作人员填表,盖章,祝贺,这边接过红烫烫的结婚证书,又发了瓜子,糖果,然后一起下楼离去。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穆伟豪忽然眼前一亮,丢下正在说话的哲玛丽,快步向前跑去。前面站着两个女孩儿,好像在等人。只见穆伟豪上前和其中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很亲热地交谈着,好似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那神情,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哲玛丽恨死了这可恶的高跟鞋,好一会才到跟前。当她看到和穆伟豪谈话的女孩儿时,脸刷的一下白了。心想,真真是活见鬼了今天!什么事情都不顺,出门打碎水晶,又扎破手,就在刚刚领了结婚证,却又在还没迈出民政局的大门,又碰到了林如嫣。

    她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阳春三月,艳阳高照,可是,她,却似寒冬腊月般冰冷。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肩。

    终于,他们的谈话结束了。哲玛丽清楚地记得,她还优雅地朝林如嫣笑着说了再见。是啊,再见。再见。下次,再次相见。其实,心里想的是,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见。

    跟在穆伟豪后面,出了门,他好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快,主动提议到往事如风咖啡厅去坐坐。什么?她好像听错了似的,表示怀疑。还往事如风呢?为什么,看着我伤痕累累,却又,要在这伤口上狠狠地踹一脚,然后,再假装好意,撒上一把盐为我疗伤?如若往事如风,那么,还会,像刚才那样,丢下我一个人不管,而去,和人家,亲热如初?

    和穆伟豪分手后,哲玛丽直接回到了家。拿出包里的红的耀眼的结婚证,此刻,好似正在嘲笑着她的无能和懦弱。打转了很久的眼泪,犹如洪水猛兽,终于不可遏止,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将近一年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所有的付出牵挂,所有的努力奔波,所有的日思夜想,所有的牵肠挂肚,所有的高兴委屈,所有的伪装粉饰,所有的眼神言语,所有的痛苦甜蜜,一切的一切,都已回到了原点,都已一键删除,都已不复存在,都已一闪而逝,都已随风,消散在空中,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多少次,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善待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多少次,在夜深人静时,在泪眼朦胧中,她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努力;多少次,在百转千回中,她,不再犹豫,下决心,要自己,投入地去爱一次;多少次,午夜灯下,面对枯燥的文字,干涩的双眼,她为自己加油,为自己打气,这一次,一定要坚持住;多少次,在父母的无声的眼神中,她明白了双亲的焦虑;多少次,在遇到挫折时,她委屈的泪如雨注,多想,有一个人,能抚慰自己;多少次,在梦中,她,为自己穿上了嫁衣……

    可如今,她如梦初醒。

    她,终于明白,原来,一切,都还是原来。

    一切,原来,都还是原来的一切。

    哲玛丽在临滨市政府上班。本来,二十七八岁的她是不着急结婚的。可是,父母那催促的眼神,尤其是母亲那深深的叹息,总像槌子似的敲打在她的心上。她知道,母亲是为了弟弟,想让她早点嫁出去算了。因为弟弟和女朋友已经订婚两年了,急着结婚。可是,她这当姐姐的不把自己给嫁出去,弟弟也不好抢先。所以,在父母的焦急和期盼中,她,终于下了决心,和穆伟豪去领证。

    说起和穆伟豪的相识,简直就是一场意外。那时候父母心急,见人就想着给女儿介绍对象。其实,他们知道,在哲玛丽的婚姻上,他们是有责任的。那时候哲玛丽在大学时谈了一个对象,俩人你侬我侬,打得火热。这事不知怎么传到她父母那里了,觉得她不务正业,大学还没毕业,就谈起了恋爱,当即就表示强烈反对,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从小哲玛丽就是一个乖乖女,面对父母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循循善诱,苦苦哀求,甚至,忍不住老泪纵横,她不想背上不孝的恶名,只好忍痛割爱,选择了和恋人分手。参加工作后,也有好心的叔叔阿姨和热心的老大姐给介绍朋友,可是都被她婉言谢绝了。为此,她的父母没少自责,也后悔莫及。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以前的高中班主任梁老师。聊起来才知道,原来梁老师在她们这届学生毕业后,考上了研究生,又深造了两年,现在在本市的一所师范学院任教。后来梁老师又问了哲玛丽的工作和个人问题。她如实回答了。她说,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很累很疲惫,也想找一个人好好倾诉,也想有一个坚实的肩膀属于自己,能在疲倦的时候有个依靠。可是,更多时候,还是不想将就自己,还是,在等待一个心灵的归宿,等待一个真爱自己的真命天子。梁老师听后笑了,劝她说,过去的终归属于过去,未来,还在远处等着你。生活,总是还要继续。如果你能把眼睛里百分之一的空拿来看别的,没准儿,你会有不同的收获。而且,梁老师还说,她们学院有个小伙子,可是条件很好,要求也高。人家长得又帅,名牌大学毕业,家境也好,还没有对象。听说前一段有人给他介绍个同事,他嫌人家是农村的,不同意。哲玛丽一听就来气,什么人啊这是,高富帅呀,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找农村的,他的根不也在农村吗?不论是谁,祖先都是从土地里走出来的。什么忘恩负义的东西,眼皮往上翻,看不起农村人,如若让我见到,嘿,先上去吐他几口才解恨!

    就这样,带着对穆伟豪的鄙视不满好奇,甚至,是痛恨,哲玛丽答应了梁老师的好意,决定见一见这个帅小伙。

    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日子,四月十一。一个细雨飘飞的周日。她穿着深蓝色的西装,白色的低领针织衫,故意要显示出一副政府工作人员的庄重和成熟,为了显示出年轻,下面配了一条米白色的裤子,整个看起来,人年轻,又有朝气,大方,又不失活泼,严谨,又不失风趣。在约定的地点,他们见面了。说实话,一开始,她还是被他的帅气吸引了。那是一种有内涵的霸气的但又有点可爱的帅!她当时就有点眩晕。互相介绍后,梁老师借故有事走开了。他和她,反而都放松下来。她想,反正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来的,就是想看看什么人敢如此猖狂,如此造次。内心里,根本就没有把他太当回事。所以,整个谈话过程,她觉得一直很轻松。

    其实,当时他并不知道,那穆伟豪也和她有着相同的心态。他大学毕业后本来能留到海滨城市的一所大学里,可是他的父母为了家里的生意,一定要他回来。他开始不同意,可是父母一天天老了,不愿意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毁于一旦,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在外漂泊,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儿子,回到自己身边。穆伟豪很聪明,上学时门门功课都很优秀,报考大学时,很多人都没想到,他填报了历史系。他觉得读史可以使人明智,学习历史,重温过去,会使人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以期完善自己,提高自己,可以做个完美的无敌的自我。所以,有时候,他看上去放荡不羁,有时候,却又严肃无比。

    他在听到梁老师的介绍后,迫于对同事的尊重,对关心自己的好意,才硬着头皮去见了哲玛丽。有那么一瞬间,她那不俗的谈吐,那明晰的思路,那恰到好处的手势,那睿智的头脑,那敏锐的反应,甚至,他话里带刺的讽刺,都被她巧妙地化解,回复,甚至,有几次,还不显山不露水地反讽了自己。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很欣慰,佩服于她的机灵,聪明,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可是,那仅仅是一瞬间。很快,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他总是想与家里做对,总是不想按照父母的意思行事。他不喜欢别人强加于他头上的事情,不喜欢谁干扰自己的生活。

    可是,人常说,理想总是太丰满,现实却又太骨感。不喜欢归不喜欢,日子,还得一天一天过。他是家里的老大,大学上完已经二十多岁了,参加工作也有好几年了。他的妹妹都已经等不及,早结婚了,而且,孩子都已经半岁了。作为家里的长子,他至今单身,不得不令父母亲戚着急。听说这次相亲,父母都很上心,觉得条件不错,差不多就行了,劝他不要再挑剔了,早点成个家吧。

    两个相同心境的人,就这样坐在一起,相互贬低,相互吹捧,相互攻击,相互解嘲。一时间,不知底细的,真以为他们是一对亲密的恋人。那天,他们谈了很久很久。因为谁都没有太当回事,谁都没有太放在心上,反而,都完全放下所谓的架子,面具,知无不言,言而不尽。在交谈中,她看到了他的认真,他的学问,他的狂傲,他的内敛。她觉得,他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高傲。反而,似乎,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可爱。

    几天后,就在她几乎将此事淡忘时,梁老师打来了电话,询问她的意见如何。她原本想将自己的真实想法以及当初答应见面的意图告诉她,可是转念一想,觉得这样做会伤害了老师,亏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于是,她反问对方的意见呢?老师告诉她说,都说那小伙子要求高,看来还是我们哲玛丽魅力大呀,人家说要是你同意,愿意继续交往。一时间,她觉得目的已达到,甚至,有点自鸣得意。看来,自己还是不错的嘛,为什么父母总怕自己嫁不出去呢?那么着急,那么操心。呵呵,看来,自己还是可以再等的嘛!

    在经历了几天的矛盾和犹豫后,在父母亲人的轮番轰炸下,在老师的苦口婆心地劝解下,在穆伟豪打电话约她时,她终于放下矜持,爽快赴约了。在公园,在郊区,在饭馆,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很多次,面对他的时候,她都觉得他对自己有点距离。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神仙,她们可以拥有法力,像《大话西游》里的紫霞和白晶晶一样,可以进入人的内心,去看看他的真实想法,去看看,他的心里,到底住着谁。可是,有时候,她又否定自己。她害怕,如果真的象她们那样,看到了真正的现实,又否,再有爱下去的勇气?做人,有时,还是糊涂一点的好。

    终于,在一次醉酒后,他,终于暴露了自己。他说,和她交往,一方面是由于同事的面子抹不开,另一方面,是家里的压力。如果,她愿意与他结合,愿意保持现在的样子,那么,他可以和她结婚。那一刻,她流泪了。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那个自己曾经深爱的人已经远离,心里早已是一片孤寂。是谁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半醉半醒中,她答应了他的要求,也同意了他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