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

凡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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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姝极其热心的介绍起来:“有啊有啊,所谓‘岁序已云殚,春心不自安。聊开柏叶酒,试奠五辛盘。’服用柏叶酒能轻身益气,耐寒暑,去湿痹。除夕夜守岁,新旧交加时,全家人共饮,用以祝寿和避邪的。”

    (“岁序已云殚”诗句:出自南朝梁?庾肩吾《岁尽应令》,全诗为“岁序已云殚,春心不自安。聊开柏叶酒,试奠五辛盘。金箔图神燕,朱泥却鬼丸。梅花应可折,倩为雪中看。”当然,又是鄙人在穿越引用了。诗中的柏叶酒、五辛盘、金箔燕、却鬼丸,还有早春的梅花都是新春应景之物,反应了魏晋南北朝的民风习俗。另东汉末年应劭作《汉官仪》卷下有云:“正旦饮柏叶酒上寿。”)

    (柏叶酒酿制:北宋王怀隐《太平圣惠方》有载:柏叶二十斤捣碎以水一硕煮取汁五斗,黍米一硕净淘,细曲十斤捣碎上以柏叶汁。渍曲发动。即炊米熟。候冷拌和令匀。入瓮密封。一七日开。)

    “温文尔雅,果然考究。”佛图澄言罢,半晌未语,不知是哪里触动了他,面上竟流露出几分神往。

    柏公笑了:“咳,大师毕竟盘桓此地,届时老朽的茶摊便开成酒馆了,不嫌弃的话,大可亲来品尝,保你喝到最地道正宗的!”

    少姝骇笑,做生意有这样应时应景,随心所欲的吗?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那柏公意犹未尽,接着指天画地,吹嘘不已:“不瞒诸位,那刘伶见了我,回回要搬上十坛八坛不止哩!”

    (刘伶:刘伶【约221年-约300年】,字伯伦,西晋沛国【治今安徽濉溪县西北】人,竹林七贤之一,魏晋名士。他常与嵇康、阮籍、阮咸集会于山阳,饮酒赋诗,弹琴作歌。 刘伶有“品酒第一人”的美称,也被酒行业传颂至今。其传世作品《酒德颂》表现出藐视一切存在的气概,既高扬了人格的力量,也抒发了压抑的愤世之情,对后世影响极大。)

    思霄打趣道:“这事玄妙非常,碰得巧还好说,否则上天入地找柏公,只怕也寻不着你呦,此等酸楚,感受最深的莫不如……”

    见柏公举起了告饶的手势,思霄便罢了。

    尹毅兴之所至,放下茶杯,好奇地打听起来:“三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未知大师的家乡——龟兹国——过年时又是何等情形?”

    (龟兹文化:龟兹国是中国古代西域大国之一,全盛的时候,国土囊括今天新疆的轮台、库车、沙雅、拜城、阿克苏 、新和等地。汉昭帝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龟兹成为了大汉帝国的属国,又在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正式成为大唐帝国的领土。龟兹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是丝绸之路北道的一处重镇,连接着东西方的贸易,融合着东西方的文明,在古代是古印度、古希腊(含古罗马)、波斯、中国这四大文明在世界上唯一的交汇处。早在公元初年前后,佛教从印度传入了龟兹,从此便在这里广为传播,到了中国的三国末年,佛教的影响在龟兹达到了鼎盛。《晋书·四夷传》记载:“龟兹国西去洛阳八千二百八十里,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庙千所。”后来玄奘法师取经时路过龟兹,也记录了这里佛教所处的地位。)

    “我幼时在龟兹,的确亲历过一些有趣风俗,每到新年第一天,要举行斗羊、斗马、斗驼等赛事。所有人都牵出自家的牲畜,兴高采烈地来到空旷场地,在尘土飞扬中呐喊助威,盛事一直要持续七天哩。”佛图澄用无比怀念的口吻,讲述了对众人而言颇具异域风情的往事。

    柏公不住地点头:“另外每年七八月,龟兹人还有苏幕遮节的歌舞戏,祈求丰年、禳灾灭祸。”

    (苏幕遮:在龟兹乐舞中,集合各种民间乐舞方式的一种乐舞是《苏幕遮》,又译称《飒摩遮》或《婆罗遮》,或称《乞寒舞》或《令寒胡戏》。这种歌舞源自波斯,盛行于龟兹、康国,后又原原本本传入中原。这是一种头戴毡帽或假面,互相泼水,祈福禳灾的群众性街头舞蹈活动,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街舞和假面舞。此戏在龟兹每年七月初举行,鼓乐喧天,胜过欧洲罗马狂欢,是东方式的狂欢盛典。《苏幕遮》于唐代传入中原后,轰动京城,对中原传统文化产生巨大冲击,受到几代帝王的喜爱和文人的讴歌。据记载,北周静帝宇文衍就在宫中观看过《乞寒胡戏》。《旧唐书·中宗纪》载,神龙元年(705年)十一月“御洛城南门楼观泼寒胡”,又景龙三年(709年)十二月“令诸司长官向礼泉显坊看泼寒胡戏”。武则天和她的儿子唐中宗李显都爱看《苏幕遮》。诗人张说为了粉饰太平也写下了咏诵该舞的四首歌词《亿岁乐》。《苏幕遮》后成唐教坊曲,宋代词家用此调另度新曲。该歌舞一直东传到日本,至今仍在民间流行。龟兹乐舞是中国古典文化的盛宴,是音乐与舞蹈完美结合的优秀典范,植根于大自然、民族文化和佛教艺术的龟兹乐舞是有灵魂的,它的生命有着恒久的美,也体现了中华文明兼收并蓄的历程。)

    思霄看着少姝:“以歌舞祈福,这与中华先民也属异曲同工了。”

    少姝惊问:“莫非柏公你见过,都是什么模样的舞蹈?”

    柏公捻须说道:“众舞者不分男女,皆戴假面着盛装,抬着佛像沿街游行,表演野兽、鬼神、罗刹、恶魔的各种动作,还拿着皮囊泼水,怪好玩儿的,乐器也是相当驳杂,有大鼓、琵琶、五弦、箜篌、笛子等等,不一而足,欢庆的人们不分昼夜地载歌载舞,也是连演七天的,对吧大师?”

    佛图澄并无异议,只以微笑代答。

    听得少姝由衷佩服,柏公这年纪,究竟已走过看过了多少地方,真正惹人羡慕,不禁悠然而生向往。

    又饮少时,大家用毕各色茶食,这才道别柏公出来。

    老好柏公站在水池边上,殷勤相送。

    少姝揖别道:“舅舅,大师,容少姝告辞,要从这边回家了,大师既然来了,不如在陶复庐多住几日。”

    佛图澄笑着应了:“好说,好说,少姝姑娘路上小心。”

    尹毅道:“师父,我送少姝姑娘回去。”

    思霄又看了眼徒弟脸上伤势,点头吩咐:“也好,记得回去先用热水沐浴,洗洗就好了。”

    二人刚走出一截儿,身后传来思霄的嘱咐:“少姝,回去告诉你妈妈,别只顾着闷头纺织,要不就是躺觉,出门来,多在山间散淡散淡更有益处!”

    “好咧,我会替舅舅转告的,”少姝眨巴着眼,又调皮道,“不过,那也得看母亲大人心情,兴许见了舅舅,叙叙家常更好呢!”

    “看见没有,吾家女儿呀,主意大得很!”思霄无奈地摇着头,向佛图澄摊一摊手,不过转念想起两个妹妹幼年时的情形,很快便释然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确实免不了如少姝自己所说的——突然变得“莫名其妙”,那一股子肘劲儿猛地起来,叫旁人无所适从。

    少姝吐吐舌头,说完话就跑开了,窃笑着一溜烟儿往家赶,急得尹毅在她身后小跑。

    她亦自觉,恰因依仗着长辈宠爱,才敢想什么说什么,不过,舅舅近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东露一鳞,西露半爪,心思尽在与各路游侣逍遥畅玩了,实该在家里好好呆上一阵儿。

    过了几日,三跌瀑边,由少姝主讲的故事会照常开锣了。

    阿圆兴冲冲地跟少姝禀告:“少姝姐姐,近来遇着匐勒,感觉他面目口气平和了不少,脾气也远不如从前那么冲了呢!”

    此言一出,众娃纷纷应声: “就是,就是。”

    匐勒的转变,虽说不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但却令大家倍觉吊诡可疑。

    偏那人还不大经说,远远地,匐勒兄妹赶着驴车上山来了,还迎着众人热情地吆喝致意。

    “少姝姑娘,你果然在这里!”匐勒抱着妹妹跳下车,拴好驴,快步赶至众人聚集的大树下,在惊奇目光的环视中招呼一遍大家伙儿。

    刚坐定,他本欲再开口,却凝噎在喉间。

    “什么事啊?”少姝一眼看出他有话想说。

    匐勒眼神逼切,还是打开了话匣子:“佛图澄大师的道行属实精微深奥!我说真的,可不是因思医师道友这一层而故作奉承。前几日,武乡的亲戚前来探望,他也提起了大师的一桩神通事迹!”

    “哦,是佛图澄大和尚的故事?匐勒哥快给我们说来听听!”

    “匐勒哥……”

    注意到阿圆急不可奈的请求措辞,大家不由地怔怔互看起来,相对无语。

    想起阿圆之前为他们唾沫横飞地描述“修理”上寺众沙弥们的情境,总觉得稍显浮夸:“多亏有他和尹毅哥,二人真是好功夫,讲义气,靠得住,彼时我连害怕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