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走地鸡

冬眠的龙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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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巴阿巴。

    我躺在贵妃榻上,累得浑身酸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大猪蹄子说刀把子里出政权,于是弄了一支私房军,这支军队既不归兵部管,和京营也没什么关系,而是从作为禁军的腾骧四卫整编为帝选,从中遴选出八千名战兵,再自上直亲军卫亲自抽调四千多名兵将,凑成一个什么甲种步兵师。

    这支军队每月正额军饷二两,算上赏赐、盐菜银,一年的花销将近四十两,算上军官的工资,军械服被,战马饲料,医药费用,一个师每年要烧掉一百万两。

    当然了,因为我给的钱非常多,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也极其强大,大猪蹄子命其扫荡周围的山贼马匪,作为实战演练,现在整个北直隶省都找不出超过百人规模的劫匪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剪径的强人少了之后,在京各个卫所精兵、勋OTg2NTc=贵家的家丁突然就亡失了一大批,你说大猪蹄子清剿山贼,怎么会引发这种后果呢?

    大猪蹄子百思不得其解,其中奥妙过于复杂,单纯的朱寿总兵官虽然懂得治军打仗,却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对于政治实体的运行原理一窍不通,不过此中奥秘不足为外人道,特别是不能告诉大猪蹄子,不然朱皇帝盛怒之下,怕是要杀得北京城十室九空。

    不是我想包庇这些勋贵,而是眼下把人杀了,那就是拆自己的台,杀了勋贵,整顿卫所,会让朝廷无兵可用,万一黄太极苏丹趁着我搞肃反的当口打进来怎么办,或是陕西哪路反王借机称帝,那我上哪里调集大军去平叛呢?

    此外还有奢安之乱,沐王府之乱,赛里斯帝国四面开花,好似开了个大染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反旗,这时候还是稳妥为上,别改革把自个儿改死了。

    猪蹄不懂这个道理,要我既要改革也要平叛,朕岂可乎?天底下的好事还能全让你占了?

    嘴皮动动,我就得替他打理这烂摊子,我又不是你们朱家请的管家婆子,这些天每日一睁眼就是各色数字、塘报、公文,不是哪个省又遭灾了,就是哪里又冒出了新的叛军,要不就是又有哪个老实本分的商人,被大奸商康某逼得跳楼了,抛下一大家子从某名刹古寺的佛塔上一跃而下,直入轮回。

    所以当今圣上一怒之下,将奸商康某收监,发配了辽东戍边,家产全部充公,收入内帑。

    时人盛赞,曰早就该治治了。

    是啊,早就该治治了。

    “皇爷?您该吃早饭了。”

    旁边一个生得唇红齿白的小内官怯生生的叫了我一声,他给我端来了一个食盒,乖巧的放到书桌边一张小茶几上。

    我放下手里的笔,小内官很自觉的拿过笔,放到笔洗中涤净,又从笔架上取了根新的笔,随后往砚台里倒了些水,开始磨墨。

    比起仆人伺候,我更喜欢自己从食盒里取饭食出来,享受开箱的乐趣,经过几个月的查账,尚膳监已经不敢再拿五两银子一只的烧鸡来糊弄我,尽管相较于宫外的食物还是贵,不过已经不算太离谱,勉强达到我能接受的价格。

    当达官显贵,总不能真的和穷人吃一江浙湖汉北个价的东西,不然我挂印封金,去辽东当个藩王逍遥自在岂不快活?

    既然朝廷研究决定,说要我来当皇帝,要我来拯救罗马,我只能念两句诗,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然后敲诈了群臣几千两的捐款,看到这么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们这些父母官不该慷慨解囊吗?

    食盒里是一只死不瞑目的鸡,一盘千刀万剐的烧肉,几块用甜菜汁写着吉祥话,蒸过后显得鲜血淋漓的米糕,还有满满一盆剁成肉泥后捏成的鱼丸。

    我皱起了眉头L:“这个,不应该是四菜一汤吗?”

    小内官吓得肩膀一缩:“皇,皇爷,今天本有一碗羹汤,端汤的公公刚出尚膳监的厨房,就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这会儿在领罚呢。领事的公公让奴婢先端着早饭来,服侍皇爷吃上饭才是顶顶要紧的。”

    我夹起一块烧肉,塞进嘴里:“不是早饭,是早膳……你是新来的?”

    “奴婢进宫才三个月。”

    “三个月?你才十岁出头罢,这么小,怎么会让你来乾清宫伺候的?”

    小内官垂眉顺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这,奴婢是皇爷捡回来的,也是皇爷命奴婢在身边伺候……”

    哦,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大猪蹄子前些日子经常出宫钓鱼,又屁都钓不到,不愿空手回宫,常常把老乡家的牛、狗、狮子一类的东西牵回来:“你就是海大富吧,朕近来忙,竟忘了这事,在宫里过得习惯吗?”

    见他不说话,多半是被底下人欺负了。

    拨弄了一番桌上花瓶里的紫菫,盛开的野花啊,请告诉我,人类为什么要相互伤害,相互争斗?

    都是给我打工的,和和气气的不好吗?相互使坏,要是死了伤了,烧埋银两和医药费到头来还不是我处?你们这个工伤归根结底不还是我的内帑兜底吗?

    “你去告诉有司,摔了一跤的那个内官就不要责罚他了,如果有人反对,你就说你上面有人。”

    小太监恭敬的答,便转身要走:“喏。”

    “慢着,你让尚膳监以后别用那种花里胡哨的盘子装东西了,尚膳监的菜我吃得起,瓷器我可用不起,那些龙瓷大盘摔一个五十两,往后用素瓷的吧,遇上大宴才用龙瓷。”

    天可怜见,这些龙瓷攒盘凑一套,放欧洲能换个男爵领,用这些宝物装菜会让我良心不安。

    这只鸡是不是有点太肥了?真的是走地鸡吗?莫非是上林苑去菜市口买了农家的鸡,拿来糊弄我?

    我最恨别人在吃的上欺骗我了。

    于是我冲着门外大喊:“李若琏!李若琏你来一下。”

    穿着飞鱼服的粘竿处御前带刀侍卫急急忙忙冲进御书房,有些惶恐的看着我:“万岁,何事?”

    “来,吃个鸡腿。”

    李若琏大惑不解,但皇帝赐食,哪敢不受:“呃……谢皇上赏赐。”

    他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托在下面,免得汁水滴到地上,在热气腾腾的鸡腿上咬了一口。

    我指了指盘里的鸡:“你考取武举前,是在上林苑就是养鸡养鸭的,是专业的养鸡场主,应该对自家产品很熟吧?”

    “这个鸡是三黄鸡,不过是不是上林苑的鸡,臣吃不出来……养的鸡都是宫里吃的,我们哪里轮得到,要真能顿顿吃鸡,我也犯不着考武举不是?养鸡的吃不上鸡肉,种稻的吃不上稻米,当今就是这么个世道。”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满朝朝廷命官,有几个像李若琏一样明白民间疾苦?

    算了,兴许是最近的鸡之间流行盛唐风尚,所以才肥肉多瘦肉少,既然连专业的都吃不出来,我就不追究了。

    我把吃得干干净净的肉碗挪过来,让李若琏把吃剩的骨头放里面:“老李啊,你入宫执掌粘竿处也有半年了吧?”

    “圣上明鉴,下官带粘竿处已有五月多。所部俱是精练的好手,不论是暗访宅邸还是查抄家产,都已熟稔,不知皇上今天要抄谁家?”

    我一愣,明明每次抄家都讲究谋定后动,不要打草惊蛇,一直以来都很谨慎,也没抄多少人,合着在粘竿处看来已经抄得这么频繁了吗?

    看来往后要低调些了,毕竟零售业才搞薄利多销,皇帝抄家,应该注重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我先前翻了翻嘉靖年间的内帑存银变动记录,结合严嵩抄家清单,大猪蹄子的太爷爷至少从严嵩手上捞到了一千万两,

    老天,像严嵩那样的贪官,我要是能抄出一个,能把全欧洲的雇佣兵买空,扭头就能宰了穆拉德全家,送丹多洛家族的九族上绞架,他们家是威尼斯名门望族,地窖里肯定藏有不少番薯……

    《公羊传》说了,隔了百世都能报仇,所以我把现在的丹多洛家族都杀了符合儒教教义,我都想改信了。

    “朕抄家又不是为了自己享受!我要真贪那些银子,午饭至于吃四菜一汤吗?而且到头来汤都没喝上,老惨了!现在口里还干呢。”

    李若琏眯起眼睛,不想睁眼说瞎话:“是是是,皇爷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为国家呕心沥血。”

    “唉,朕知道你不信,可当今天下烽烟四起,大明朝这么下去,亡国有日。所以……”

    我看了眼门外,确认没有闲人,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兴趣接受一个极为重要的差事?”

    “要抄谁家?皇爷不妨直说。”

    “朕要你造反。”

    “???”

    吧嗒,李若琏嘴里的鸡腿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