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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方十三，心里说实话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我拿脚想都知道，上次方离塔就想通过罗筹挑起御西城移民与天星城本地居民的矛盾，借此来削弱自己姐姐的威望。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他那个性格能善罢甘休？这次方十三还把权势随随便便地就交到了方离塔手里，这样的结果不是早就是注定的吗？
我摇了摇头，故意说道：
“不怪你。当然……也不怪城主大人。他也只是迫切地想为天星城做点事而已。”
我这我么一说，方十三心里更加内疚，两只手攥着我的手，说道：
“这件事是阿塔做的过分了，我会好好管教他的。你先把伤养好，放心，医生说了，你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只要好好养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说到这里，方十三稍微松了口气，轻声说：
“也幸亏你没事，不然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我没有答话。
方十三忽然问道：
“嘉德，你恨阿塔吗？”
来了！
我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摆出一副惆怅的模样，感慨道：
“别说了，十三姑娘。这事也有我的问题，如果不是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了这件事，城主大人也不会怒火攻心。只是当时看着跟我一起从御西城来的同胞，那样狼狈、委屈又痛苦的倒在地上，我实在没法视而不见……请十三姑娘多体谅。也请十三姑娘转告城主大人，我嘉德没有因此而恨他，也希望他不要因此而记恨我。”
方十三松了口气，赶忙说道：
“没事。他不会记恨的。本来就是他的过错。”
我点了点头：
“那就好。”
双方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方十三应该还是心怀愧疚，我也没什么话题好说。就这样对坐了一会儿，方十三说道：
“我帮你换药吧。”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说你看得见吗？怎么帮我换药？嘴上也是干脆利落地拒绝：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方十三有些固执地说道：
“没关系，我来吧。医生说，你最好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要动。”
“连一根手指都不动？？”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声，说道：
“那我怎么吃饭、喝水、上厕所啊。”
方十三也笑了起来，说道：
“我可以照顾你啊。以前我也总是被人照顾，所以大概……知道该怎么做。”
你照顾我？？先不提你拖着这瞎眼瘸腿的身子怎么照顾我，就这上厕所让你帮忙就不太合适吧！
我心里不由地吐槽。方十三似乎也反应过来，脸色一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我赶忙说道：
“先别管我了。医生不是说我会好起来的吗？那就肯定没事的。现在城内并不太平，潜渊城的军队与御西城的军队都在蓄势待发。天星城一刻也离不开你。若是这个时候还让你照顾我，我良心上也过不去。放心吧，祸害活千年，我没事的。”
方十三牵着我的手，说道：
“我留提拉照顾你吧。”
我摇了摇头：
“提拉跟你这么久，她习惯照顾你了，你也离不开她照顾吧？真的不用了，我没什么事的。”
方十三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啊，现在身边除了我就剩下一个提拉了。
要是提拉留下来照顾我，方十三一个人能够正常生活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所以这件事从刚开始就没得商量。方十三沉默了一会儿，嗓音略显嘶哑地说道：
“我出去一趟。”
她抓着轮椅的轮胎，一下一下地向前推着，让轮椅慢慢转向，离开了房间。
世界上真的有爱别人胜过爱自己的人吗？方式三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她对自己的弟弟近乎于溺爱的性格，哪怕自己吃再多的苦也不觉得有什么，而是会觉得这是报恩的一部分，是她应该做的。但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不是她吃苦，而是因为方离塔的原因，她身边的人——例如我，例如提拉在受苦，方十三又会作何感想呢？
她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和弟弟反目成仇，但她会对现状作出更清晰的认识。
比如说，假使我不受伤，方十三会觉得每天粗茶淡饭没关系，会觉得哪怕身边只有一个提拉照顾也没关系。但现在出了事，人手不够用，她难免就会去想：哎呀，要是我的身边还有几个侍女就好了，要是身边还有能用的侍卫就好了。
然后呢？
她身边为什么只剩下一个提拉，为什么连个忠心靠谱的侍卫都没有了呢？
稍微往深处想一想，难免就会不满。
我一直相信人非草木，人都有七情六欲。方离塔会因为对权力的贪念软禁自己的姐姐，那方十三呢？她现在心中充满了对弟弟的爱，但这不代表她不会产生别的想法，只是以前那些想法被她硬生生掐灭了而已。
世界上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水平不到的人罢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小声的对话：
“十三姐姐，你何苦去求城主大人，他像是会答应的人么？不是我说，十三姐姐你身边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可我总是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上你多大忙。好不容易有别的人能帮到你，城主大人居然……”
“别说了。提拉……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这些。”
“唔……对不起。”
方十三推开门，推着轮椅的轮胎，慢慢移动到了床前。
她摸索了一阵，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轻声说：
“放心吧。我跟提拉说好了，每天她……到我那边照顾我几次。其他的时间，都会呆在你这里。你就安心养伤就好，早点好起来，我也能早点松口气。”
她仍是笑着，但笑容带着几分苦涩难言的意味在里面。
我也大概猜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也没必要说破，所以不动声色地答应下来。
方十三展眉一笑，像是要把所有的坏心情甩掉一般。她伸手轻轻摸索着，解开我的衣扣，说道：
“我帮你换一次药吧。顺带检查一下伤势，不然总是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