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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广阔，房舍塔楼如一条条耸立而起的山脉长岭，栉比鳞次，相隔的街道纵横交错，如蛛网般密密麻麻。
一挂挂灯笼悬挂于屋檐瓦下，红翠的光火往屋内屋外蔓延。
傍晚的白堤城灯火通明，酒馆雅楼笙歌不绝。
红尘浊酒，夜色阑珊。
天穹之顶繁星密布，一朵朵流云随风而动，扰乱了垂落人间的皎洁月华。
有行人醉客抬眼望天，星辉朦胧，迷迷糊糊之间，见到一道流光从苍宇倏然坠下，飞向南边无垠的大荒长野。
“流星啊，真是难得。”
他喝了一口酒，喃喃感叹。
天顶似画，星流如雨。
短短片刻，夜幕下越来越多的星辰划落人间，宛若在一张静谧的古画上打翻了墨水。
那醉醺醺的酒客惊喜，没想到今夜竟有千百年难遇一次的流星雨。
然而，随着天穹上一颗颗星辰相继坠落，他的双眼睁得越来越大，脸上神色也从最开始的欣喜逐渐僵硬，最终骇然。
不过几息的时间，南边的天空上光雨璀璨，绚烂的星海宛若一挂从穹顶天外倒灌而下的长河，直直落入荒野郊岭之间。
整个白堤城都被这天地奇景照亮。
无数人推开窗户门扉，近乎呆滞的看着这奇幻诡谲的绮丽景象。
不知何时，城外南边已是陷入了一片空旷的寂静，唯有一挂挂星河倒悬接天。
瑰美，浩瀚，震撼人心。
“那，那是什么？”有眼尖的人指着月下苍穹的一处，语气颤抖。
古城中的万千目光望向那里。
只见一颗恢弘大星渐渐脱离星海，高悬天际，青蒙蒙的光晕使得南边数十里地域亮如白昼。
而在那宛若神明眼眸的星辰上，一老一小两人身影负手而立，好似从仙界降临人间的古老仙神，静静俯视人间，亘古不变。
整个古城刹那间陷入了惊天动地的沸腾中。
无数凡俗心中惊骇，跪伏在地，口中念诵着“神仙”、“星君”之类的祷言。
烟雨紫林中，李庚与宁清湖走出竹亭，眸中法术金光闪烁，仰头看着南边天上的景象。
“借实演虚，障眼幻境，也不过只能骗骗肉眼凡胎之辈罢了。”
宁清湖蹙眉，嗤笑一声。
在两人张开的法眼中，哪有什么星海坠落，又哪有什么千丈大星。
整个南边穹顶的星象平静如常，只是在距地数百丈的位置，一道道阵法符文亮起，接引天上星辉，造成了这般绚烂壮阔的欺世幻象。
至于那苍凉厚重的古星，其实就是一块被催动的百丈法器，也是整个星象大阵的阵眼所在。
他们认得那东西，更认得站在上面的两个人影。
观星盘、闫千秋，以及一个似乎名为顾泽的羚羊山修士。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想要做什么?”宁清湖喃喃低语，充满了疑惑。
在他旁边，李庚的脸色尽管表面上依旧平静，但一双眸子中的神采几经变幻，说明了他心中同样惊疑不解。
先不论对方如此大张旗鼓的在白堤城外显圣是为了什么。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闫千秋为什么会和羚羊山的人走在了一起？
如果自己记忆未曾错乱的话，差不多一个月前，出自羚羊山的孙零等人不是才和那位千秋居士在碧水山庄做过了一场吗？
结果江湖海四人死去，千秋祠也被劫掠一空。
即便两边都宽宏大量，释然了血海深仇，可也不至于走在一起才对！
思考间，李庚淡淡望了身侧依然凝视着南边天空的宁清湖一眼。
江湖海、莫白几人，真的死了？
联想到至今都未寻回踪迹的缥缈舟，他不得不又一次思索起其中细节，考虑碧着水山庄一事是不是有人为他设下的一个局。
“闫千秋与朝廷有关，羚羊山也与国师之间渊源不浅……”
这样去想，似乎眼前之景似乎也不再那么无法置信了。
“闫千秋的大星象阵主困锁幻境，在攻杀方面并不突出。”
李庚轻语着，视线随后落在了宁清湖身上：“你以宁府的名义出面，去问问他们，意欲何为？”
后者恭敬的拱了拱手。
“是，世子殿下。”
于是，在众多凡俗的一声声惊叹声中，长衣白袍的宁清湖驾驭起一片紫韵流转的三尺竹叶，从烟雨紫林中腾飞而出，迎向那肉眼下的璀璨大星。
然而，他刚刚接近数百丈，便被一道星辉壁障挡下，阻住的前行的趋势。
闫千秋双手负在身后，旁边站着一脸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的顾泽。
他微微垂目，倨傲的语气异常平静：
“我认得你，宁清湖，十六岁从军，曾在西郡关外戍守多年，没想到竟以武入道，踏上了求仙长生的路子。”
后者不卑不亢，笑了笑，行了一个晚辈礼。
“闫前辈，不知今日之事……”
他话还没说完，转瞬便被闫千秋抬手打断。
“我与你多说无益，此次来这白堤城，要找的是你身后那位……世子殿下。”他最后的四个字咬得极重。
宁清湖蹙眉，刚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前者眸光冰冷的注视而来，如潮的杀意汹涌而至。
“怎么？听不懂是吗？”
这一瞬间，宁清湖的压力骤升，肩上好似被一座大山砸下，背脊凉气直透心神。
传言有误。
这老东西的修为绝不是第一境！
“清湖，回来吧。”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烟雨紫林中传出。
下一刻，李庚悠悠踏步而上，脚踩虚空，一枚枚卍痕在他足下生灭沉浮，于长空之上留下串串光影。
闫千秋眉宇轻蹙，微微呢喃，似乎是在说给顾泽听。
“这是景山寺的真传佛法——行空禅。”
依常理而言，第一境的修士并无腾飞之能，若想上天，需借助诸如缥缈舟或是宁清湖脚下的三尺竹叶之类的法器。
然则，人间修行之道已有无数岁月，历史上有不少天资绝艳之辈窥探乾坤，创下了一则则能让第一境修士也能行于天际的玄妙术法。
但这种术法十分珍贵，修炼难度也是极高。
整个逐燕丘中，应该只有井禾观、迷途寺、景山寺这三处山门道统所持有，且皆为密藏真传，寻常修士无从可得。
这行空禅，李庚是如何习得的？
而且，更让人诧异的是，他明明还是一位道修！
不是说道修就不能修佛法。
人间修士又不是玩家，修行术法不需要面板功能，只要有那个悟性就行。
可道修与佛修之间毕竟存在着不同修行体系的隔阂，习练他法的难度极高，非天资卓越之辈根本做不到。
况且，以道修之身练成了佛法，也就代表着李庚或许有可能同时走上了道、佛两条修行之路，这等资质，在整个逐燕丘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想到此处，闫千秋的眸光不由得郑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