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寻仇

不二之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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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到葛曦做生意的意愿不是很强,毖浔忽觉得这次谈判不是很简单,便随了葛曦的意愿,陪这位算上幻境中的年岁后是名副其实的老人家散步聊天,借机观察对方的神色。

    毖浔先开口问,“您已经决定了要留在幻境中了吗?”

    毖浔先前准备的筹码已经展示过了,但葛曦一个眼神都没给,故毖浔只能猜测这个可能。

    葛曦看向远方,倒影星河的眼眸中有着海洋般的辽阔与安宁,“孩子啊,你知道我在这困了多久了么?”

    “也许十几年?”毖浔不确定,“也许已经快几百年了?”

    听到少女认真地猜测并回答问题,葛曦眨眨眼,“哈哈……百年?那我真成了故事里吃人不眨眼的老妖怪,这下可有不出去的理由了。”

    毖浔随意地问,“那答案是什么呢?”

    葛曦张开双手,感受急促的风掠过,“我可能早已不习惯外面那一套了,就像从前的一个故事,炼制玄牝中的小孩的那个故事。”

    这个故事在监察司内部很有名,前朝有怀不轨之心的人收集私藏的玄牝中的婴孩炼制邪法,让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吞吐大量的煞气,意图造就最强最听话的人形兵器,很多没有天资的孩子通常会死在第一个阶段。

    之后活下来的进入下一个阶段,到最后变成无悲无喜听从命令的傀儡,而监察司在邪法炼制的中期曾经截获了一个婴孩。

    那个孩子在人类同族的教化下从麻木渐渐到接纳了自己的异常,但心中还留恋着那个常人避之不及的炼制之地,因为对她来说,那个从出生时已经习惯的筛选过程是最为纯粹的生活日常。

    那时候只需要收纳煞气,心无旁骛地修炼,抛弃世间的条条框框,只为了一个终极目标奔去,而故事的最后,孩子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选择抛弃这个被迫进入的繁杂的世界,拥抱死亡。

    “您比她有更多选择。”毖浔指出了葛曦给出的理由中的不足,“还是说……您想要也追求一个终极?”

    “是的。我想见证人世间以外的终极,化作非人的形态,拥抱大千世界。”

    葛曦再次看向辽阔的星河,“现在有个明晃晃的机会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可以成为苦神的祭司,借用这个跳板去接触我期待的终极。”

    “您不想做人了?”

    葛曦听罢笑出声,“哈哈……这样想也可以。”

    “原来如此。”毖浔低低地答道,葛曦的话像个种子悄悄种到了她的心底。

    毖浔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或是说,很少想到为自己谋个其他的出路,她审视自己有记忆以来的一年,和那个预备炼制成兵器的少女何其相似,只为了变得更强而奔去,读天阴残卷也是为了业余磋磨时间而诞生的爱好。

    但她极少时间会想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因为往往得不到清晰的答案,此刻她看向葛曦时已经带着点羡慕了。

    葛曦脸上的神情沉淀着时间磋磨过的色彩,看上去即使最后追寻不到,奔向答案的身影也是充满意义的。

    “有人来找你了。”葛曦指向远方的身影,带着点撮合年轻一辈的人长者惯有的语气。

    毖浔心中一跳,心有灵犀般回头和来人对上视线,青年手执红伞慢慢地渡过雨幕,明亮的双眼在和毖浔对上的那一刻开始弯出一抹弧度。

    “我来给你们送伞。”季风朝葛曦行礼,又极其自然地将自己撑的伞朝毖浔身上倾斜,温热的气息很快环上了毖浔。

    葛曦笑盈盈地接过那把伞,“谢谢你愿意陪我这个老人家聊这么久,也谢谢你的伞。”

    葛曦又问,“你们有纸条吗?”

    “这里有,您可以画在上面。”毖浔掌握苦神的部分权能后就开始着手备纸,现在日常随身携带纸笔,刚好派上用场了。

    老人家递给毖浔她真正想要的答案后,又笑着道:“墨你们算是用不着了,先去找趾离吧,对的上的话就把墨留下来,权当可怜我这个老人家。”

    收了纸条后,毖浔还算真心实意地目送了葛曦离去,她打算收手歇一歇时,敏锐的预感让她猛地往旁边一闪,没能躲过去。

    “什么狗屁?”毖浔疲惫到极致,趋于平和的心脏再次剧烈的跳动起来,瞬间怒火中烧。

    她从自己的靠近心脏的位置拔出一个失去色泽的金刚杵,一时间鲜血淋漓,浸染了她所站的位置。

    入世以来,想利用她,榨干她价值的人数不胜数,头一次遇上了不打招呼直接想要她命的人,毖浔咬紧牙关没拒绝季风的搀扶和治愈法术,眼睛紧盯周围的景象。

    极淡的墨色世界中只有头顶的星光最为夺目,她失血过多的眼里更是看什么都出现了重影,耳畔徒留剧烈的心跳声,余光存有的浓色黑夜到处蛰伏着可疑的杀意。

    季风也进入了警戒状态,精于治愈术法不代表他没有反抗能力,他屏息凝神替毖浔听了一会儿说,“桥南边有动静。”

    “追。”毖浔捂着已经好透的伤口,手心银光一闪,彻底进入狩猎的模式。

    二人在桥上一前一后奔跑了起来,毖浔很快锁定了两个可疑的斗篷身影,季风一跃上房,拿出玉笛吹了几声,让视野中的人们脚步滞涩起来。

    几十步开外有一处残垣断壁,可疑的身影一拐要进去,被毖浔抬手转换了所处的空间,那两个可疑身影彻底顿住,就像走着走着看到路拔地而起变成一堵墙一样诧异,甚至墙层层叠叠地弯折又变成了一个通往苍穹的天梯。

    季风率先撑着房檐一跃而下,吹笛引他们走近,再不留情面地让他们摔到也跟着下来的毖浔面前。

    “你们跑什么?”没待毖浔多审问,就见眼前两个人瞬间化为薄薄的纸片,脸上还定格着惊恐的表情。

    季风见状也皱了眉说,“他们是替人办事,你心中有……人选吗?”

    “差不多。”毖浔含糊地答道,她蹲在地上仔细观摩这两张纸片人,确定和遇过的纸片诡物老人是一类东西,对方能驱使这些纸片诡物,在南县她也遇到过,这种方式在人们的嘴里都有个笼统的称呼,叫魂之术。

    现在毖浔结合曾经听说过的吞教和献教,以及自己消化了苦神分出的力量,她能开始理清这叫魂之术的细微差别了。

    她知道很久以前的古越族秘法分成了两个分支,献教为巫术攻击,需要依附纸片吸走人们的情绪和灵魂,就像毖浔被人为拿走名字那样,这一支的古越族人身上纹鸟,而吞教则是祭祀攻击,将人身彻底转换为一张薄薄的纸片,这一分支的古越族人身上纹蛇。

    苦神的力量更像是两个分支的融合,以及祂占着煦虾的趾离不放的行为,昭示祂完全依附煦虾这个远古大能留下来的遗产而存在。

    毖浔还想起通天塔的坍塌,自己和煦虾幻影对上的种种场景,虽然已经在心中确定了谁是行凶的主使,她的心情仍然无法活跃起来,抽茧剥丝后她看到了更多的扭曲的线团,密密麻麻地包裹着真相。

    少女眺望远方,冥冥中觉得前方有更大的疑团在等着她。

    找苦神的趾离的中途遇上了来自外界的截杀,毖浔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赶忙利用权能把能放的人都放出去了,尤其是季风和盛蔓。

    虽然接任务时没有明说,但毖浔知道她们此行很大程度就是为了这两人而来的。

    出了幻境,毖浔惊喜地发现祝自欣和碧玉带着大军压境,正在着手控制住幻境外的局势,心中暗叹她们的可靠,但有喜也有忧,徐长欢和古越小柔不知所踪迹,而同行们顺利汇合,但她被寻仇和不知名势力盯上的两件事情不得不被搁置。

    毖浔问过祝自欣和碧玉,要找的人,包括有些嫌疑的古越梅和徐旺财都在剿匪之时寻了机会逃之夭夭,线索断得彻底,而她不得不搭上了返程的车队,等待进城回京接受这次行动的表彰。

    正想着,就见祝自欣慢步走来,黑发红瞳的半妖女子身披斗篷,衣身长及踝,显得高挑的身材干练又沉稳。

    毖浔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分出的为数不多的精力察觉祝自欣和其他几位同行已经围在一起聊了起来,她便也找了个角落坐着,歇了一会儿。

    “我倒不知祝大人有成家育子的想法,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里,部里面私下传你将来返乡定是要出家。”

    “不是想成家。大家既然谈到我,就该知道我平时会悉心照料一些猫猫狗狗,我若有了孩子也会待她们如这些小生灵。”

    一位同行大着胆子打岔道:“人怎么能和猫猫狗狗相比?”

    此话一出,饶是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的毖浔也看向了祝自欣,对方只是莞尔一笑,“一样的,她们和它们都是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碧玉也笑道,“祝大人的想法当真是不同凡响。”

    听着听着,毖浔忽然生出了反胃之意,自从同时消化苦神祭司和幻神祭司两方的权柄后,她常常有这个症状,她忘了自己在哪,眼前时常混淆幻境和现实的区别。

    她一会儿看到周围人的脸开始融化,变成蛇形守卫的脸,又一会儿见到已经枯黄的草地发芽,抽条生长变成参天大树,甚至疑心自己是路边的一颗巨石,目视周围的人隐隐带有沧桑之意。

    在这样的状态下她没时间消化天阴残卷上的知识,也没精力消化修假之术,更罔伦找出想要找到她的真凶,只想撑到回京,找到藏法或梅太刀帮忙医治这个症状。

    连季风都对这个症状束手无措,而毖浔又完全不信任祝自欣,她只能选择慢慢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