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牛氏的故事

巴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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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多年前,盐商杜玉祥的府邸在立秋之后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杜家上上下下忙着准备后事,杜玉祥已病入膏肓,弥留之际他想起了什么,命人去叫三姨太章飞凤。

    下人前去三姨太居住的后院凤栖楼,找遍楼上楼下,寻尽各个房间,未见章飞凤的身影。

    下人通报到老爷床榻,杜玉祥惊起一身冷汗,问大太太:“小凤可曾说要外出?最近几天你见过她的面吗?”

    大太太说没有,她三四天没见到三姨太的面了,自己一直守在杜玉祥的榻前伺候。

    再问二姨太,也是同样的话。

    杜玉祥一听情知不妙,挥手让其他人回避,只留大太太一人在身边。

    “你速去凤栖楼查看,卧室床前从东墙数是第六块地砖、从窗户数是第九块地砖——你挪开砖头,看里面有一个铜皮箱子,箱子的钥匙我和小凤各拿一把,我把这几年老家卖地的钱交给她保管,你速去看钱在不在里面!”

    大太太一听心里不舒服。

    杜玉祥将那么多的金银财宝交给三姨太章飞凤保管,而不是自己,身为原配她能高兴吗?

    但,顾不得多想。

    杜玉祥说完不停咳嗽,痰中带出浓重的淤血,大太太不敢多言,拿了钥匙跑去凤栖楼,进了卧室照着老爷的吩咐数着砖头的位置,搬起青砖伸手摸去——铜皮箱还在,她赶紧打开,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惊出一身冷汗的大太太放好砖头,一溜小跑来到老爷寝室,扑在床前向杜玉祥报告了消息。

    “她拿着金银去找小白脸了!”杜玉祥长叹一声,眼中燃起怒火,紧攥着拳头恨不能将三姨太粉身碎骨。

    大太太垂手而立,她早听说三姨太和一个唱戏的小生私下往来,没想到她趁着老爷病危偷了金银跑掉了。

    “老爷,我带人去报官,她没走多远——”

    “混账!糊涂!这样的丑事能让外人知道吗?快派家丁追赶,戏班的人去了毛家梁镇,要从泰岭南边前往甘州境内,你让他们打听着戏班的消息,小凤一定是找那个唱戏的小白脸去了!”

    杜玉祥怒不可遏。

    大太太赶紧叫了管家带七八人去追三姨太。

    杜玉祥自知时日不多,特意叮嘱管家:“找到了只管乱棒打死这婆娘,无情无义的东西,我花重金将她从青楼赎出,恩将仇报,给我脸上抹黑,打死了带她手上的那枚玉镯来见我!”

    大管家答应出去,星夜兼程前往毛家梁镇。

    当晚,杜玉祥吐血而死。

    他到死都在记挂着被三姨太偷走的那包金银,到死都在恨着章飞凤。

    拿大太太话来说:杜玉祥就是被三姨太气死的,杜家和章飞凤的仇恨不共戴天!

    那么,章飞凤从杜家府邸逃出究竟去了哪里?

    四十多年前的章飞凤是地地道道的人中凤凰。

    可惜命运不济,她从小被父母卖到了凤楼,凭着花容月貌和风流手段成为凤楼的花魁。

    杜玉祥看中了她的年轻貌美。

    章飞凤看中了他家财万贯的身价。

    赎身,纳妾,像所有的有钱老爷一样,章飞凤成了杜玉祥的三姨太。

    然而,新鲜不了一两年,杜玉祥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但生性好色的他还是和不同的年轻女人私下有着纠葛。

    大太太和二太太是过来人,她们能忍。

    而三姨太却忍不下去。

    她混迹青楼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阅人无数。

    落在杜玉祥的手里也不过是贪他手里的钱财。

    刚进杜府,杜玉祥为了讨章飞凤欢心,居然将老家卖地的钱交给她保管。

    章飞凤也倾力承欢,对杜玉祥极尽孝心。

    等到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够了,手里的钱积攒得差不多了,这对老夫少妻已相看两厌。

    杜玉祥忙着生意,忙着在外寻蜂觅蝶,身子渐渐生了病不能满足章飞凤的需求。

    章飞凤每日不是麻将馆便是戏园子,不出数月便搭上了唱小生的小白脸。

    几次三番下来,章飞凤对戏子动了真情,她主动提出私奔,戏子心内恐惶,但舍不得送上门来的肥肉,嘴上答应,说好了八月十五前一夜在毛家梁镇相见。

    他将带着章飞凤一路西去,打算前往西域天堂。

    入秋后杜玉祥病重,已下不了床了。

    对章飞凤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机遇,她轻轻松松拿着金银上路,雇一辆马车将自己送往两百多公里之外的毛家梁镇。

    章飞凤知道杜玉祥将殁,但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就算杜玉祥死了,她知道大太太和二太太不会留她,或卖或嫁,是她最好的出路。

    四天之后,章飞凤到达毛家梁镇。

    在这个土匪当道、军阀混战的深山小镇,章飞凤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她打听戏班子的下落,有人说戏班已离开毛家梁,往西南方向而去。

    章飞凤详细打听戏子小生的情况,毛家梁的人不得而知。

    她深感失望。

    失望是因为太多的付出,和小白脸交往一年,章飞凤搭上的不光是一腔热情,还有杜老爷的不少金银。

    既然偷跑出来,后路已绝,只能前行。

    而她又能去哪里呢?

    毛家梁镇是断乎不能久留之地,章飞凤在小客栈住一宿,听着外面的响了一夜的马蹄声、厮杀声和枪炮声知道兵荒马乱的年月容不下她在此安身。

    她得赶紧离开毛家梁,能不能找到唱戏的小生是小事,丢了手中的金银可是遗恨万年的大事啊!

    她急着上路,乔装打扮成寻亲的农妇,为避开军兵骚扰和土匪追赶,章飞凤仓惶间进入秦岭深处。

    林海茫茫,蓊郁遮天。

    她在林间小道行了整整一天,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崖边山洞想作栖身之地,刚咬了几口干粮,抬头一看,三只灰毛大犬正盯着她看。

    “不好,是狼!”

    章飞凤吓得花容失色。她有生之年没有见过狼,但看着大犬灰色的眼珠子发出凶残的冷光,她知道这便是狼了。

    三只狼,足以将她撕碎。

    章飞凤僵在山洞口,眼巴巴看着为首的那只狼向她走过来。

    在命悬一线之际,她后悔了自己逃出杜家府邸,后悔了自己听信小白脸的话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现在,即将要进鬼门关了。

    在狼弓身扑过来的一瞬间,章飞凤闭上了眼——

    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砰。

    一声枪响,硝烟呛鼻。

    章飞凤睁眼,看到为首的狼已流血倒地,剩余的两只狼飞也似地窜入林间。

    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持枪走到了她面前。

    “算你命大,要不是我来放套绳路过此处,你早没命了!”

    中年汉子的话让惊魂未定的章飞凤清醒过来,她跪地答谢,热泪纵横。

    “你来山里做什么?”汉子打量她,这婆娘年纪不过二十好几,生得如此妖娆多姿,在荒山野岭中像是一个妖精出现。

    “大哥,我是来找我爹娘的,他们将我从小卖给地主家为奴,逃荒去了川南,地主家主人死后我无处安身,只好出来前去寻找双亲。”

    章飞凤的谎话信口拈来。

    她抬眼看汉子相貌丑陋,眼神凶恶,和刚才的狼没啥区别,不由心里忐忑不安。

    汉子将信将疑,他才不管章飞凤的话是真是假,自己将她从狼口中救下,也算是自己的猎物,现在,他心里盘算着如何处置这只猎物。

    “天快黑了,我家就在不远的牛窝堡子,你跟我回家去,不然晚上狼还会再来,你是挨不到天亮的!”

    汉子的目光粘在她的身上。

    走,还是不走?

    章飞凤情知自己没有别的选择,要是自己坚持留在山洞,逃不开野兽撕咬,逃不开必死的厄运。

    跟他走,无疑是落入虎口,但必须跟他走,章飞凤低头思忖,相信凭着自己多年在男人堆中周旋,什么样的禽兽她没对付过,什么样的畜生她没降服过!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我先暂时在你家借宿一夜,明日再动身也好。”

    她背着包袱跟随汉子来到牛窝堡子,才知这个打猎为生的汉子叫牛大头,一间窑洞便是他的家了。

    油灯燃起,牛大头在火煻上烤了一只野兔和几个红薯,这是最好的待客美食,章飞凤虽然饥肠辘辘但食不下咽,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果不其然,牛大头锁上了窑洞的门。

    “天不早了,快睡吧。”他指了指炕头。

    “我——我不想睡,我靠着火歇息吧。”章飞凤难掩厌弃和恐慌。

    要是牛大头是一位翩翩少年或者年轻英俊的猎人,那么在这寒窑之内定是另一番天地。

    而牛大头穷凶恶极的样子,浑身散发的恶臭,让章飞凤有着夺门而逃的冲动。

    牛大头脱掉了身上的羊皮袄子,他回头盯着坐在火煻旁的章飞凤,露出了野兽的狂妄和得意。

    从看到章飞凤的第一眼起,他便认定了这是上天对自己的垂恩和赐福,四十二年的人生,他还没有碰过女人的身子。

    而今晚,他就要开戒了。

    “你——你要干吗?我还是黄花闺女——大哥,求你放过我!我答应你找到我爹娘后会来答谢你!”

    章飞凤低声求告。

    她想到了包裹里的金条和银稞,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身怀万金。

    然而来不及了。

    牛大头噗一下吹灭了油灯,一把抱起了章飞凤扔到了炕上。

    任她喊破喉咙,任她拼死挣扎,牛大头如同发疯的牛,狂野地耕耘着春天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