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姬

宣枫飒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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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知道结果是这样,浣姬情愿那个孩子还是留下来,至少能够让 姬多几个月的命。那碗汤药结束了孩子的性命,也结束了 姬的性命。

    “浣姬,这辈子我算是过够了,你要好好过下去,连带着我的这一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我只是难过不能看你嫁人,看你有自己的孩子,我更恨我不能跟你一起慢慢变老,然后一起葬在叔叔的身边。”

    “不会的,姐姐,我们还没有替叔叔和爹爹报仇,你怎么能够就这么丢下我来呢?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你,我怎么继续过下去。”

    姬伸手抚摸她妹妹的脸庞,“生死都看得开一些,我放不下你来,可是生死有命。”她的手慢慢放下来,缓缓闭上眼睛,“我是真的累了,我想睡了,要是再不醒来,记得把我烧掉,骨灰也撒掉,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我只是来这世上走了一趟,什么都不想要留下。”

    不管是爱情也好,亲情也好,仇恨也好,都不要留下来,她一个人来,也就一个人干干净净地走,什么都不用留下来,因为再没有什么值得铭记了。

    姬死的那天,天也那么晴朗,浣姬把骨灰撒得干干净净,就连装骨灰的罐子都丢到河里去了。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总是不由自己,可是若是连死都被人戏弄是不是也太可悲了。事实证明 姬偷来的防略图是假的。那一仗,齐军再次输了,浣姬也因此被降了职,元帅派了人监视她,也就是变相的软禁了。

    浣姬说,“我嫁进常家就是为了报仇,袁信身体里的毒就是我下的,你去告诉黑信,不用费心了,我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

    我抬头看窗外,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你累了,先休息吧!”

    我转身就要离开,她叫住了我,“寒,谢谢你,那么多年的故事积压在心里,终于可以说出来了,顺便帮我跟黑信说声谢谢。”

    “那些话你还是当面跟他说吧,我只听从公挫的命令。”

    我出来之后,小白和梓邢已经在外面了。

    “怎么这时候才出来。”

    “等了很久了吗?”

    小白帮我披上一件披风,“还好,饿了吧,先去吃饭。”

    小白是很耐心地听完了我的叙述,我想我说故事的功底还真是不怎么样,梓邢和小白居然还听得很入神,实在是很难得

    梓邢说,“真是有够虐心的。袁信还真是作孽!”

    我说,“那始作俑者也是常吉。”

    “没有常吉,这袁信还不是毁了浣姬,人家也算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吧。”

    我想了想,“这大概也有言传身教的结果。”

    梓邢说,“我不在意这些,我在意的是这父子俩为什么都那么热衷毁掉一个清白的姑娘啊?”

    “该不会这常家父子也是纪国来的巫师吧。”听到梓邢的话我就想起那个纪国的奇怪的风俗,女孩子都以把初夜献给了巫师为荣。

    梓邢立刻就丢给我一记梨影,我伸手就破了他的攻击,“不错啊,有长进。”

    小白摸了一下梓邢的头,“别闹。”

    “你总是帮姑姑的。”

    “别闹小孩子脾气了。”

    梓邢有些闷闷地说,“我去看天象。”

    有了梓邢在一边打岔,我倒是有些不知道和小白说什么了。

    小白说,“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跟黑信交代了,浣姬已经自己承认了,我也没有什么查下去的必要了。”

    “那你怎么打算?”

    “实话实说。”

    我点头,“那就这么说吧。”我起身要走,他突然拉住我,“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还回羊城吗?”

    我惊讶他居然那这种事情来问我。

    “这些事情你来决定就好了。”

    他说,“我送你木簪子怎么没有戴?”

    我想了想,他大概还是很在意的,“那么珍贵的东西,就收起来了。”

    小白终于还是舒缓了神色,“东西就是用来用的,你把它收起来了也就是无用之物了,略略打扮一下还是好的。”

    我点了头。

    第二天,我刚出门,常府里传出消息,“浣姬畏罪自杀。”

    在浣姬的房间里面只有我、小白和黑信三个人,黑信背对着我站立,我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浣姬走得很安详,脸上很平静,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拉拉小白,他立刻会意走出了浣姬的房间,把黑信一个人留在里面,也许他真该好好静静,好好想想。

    “我只是觉得可惜,大夫们和我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查到她究竟是怎么下毒的?”

    “不用查了,我知道。”

    浣姬的下毒手法很简单,她只是用身体作为器皿,把毒传给袁信。这种办法,伤人三分,自损七分,她其实早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不适了,她只是很自然地死去了。袁信毁掉了她的身体,她就用这副身体重新毁掉他。袁信吐血,其实她也吐,她的房间里熏了很多的草药就是为了掩盖残留的那些血腥之气。袁信还没有死去,她先死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离开,她的恩怨开始在这里,能够了结在这里也是好的。她没有欠叔叔的,没有欠她的姐姐,却还是欠了黑信。

    葬礼的那天,黑信特意是选了一个雨天,亲自为她筑坟。那棺木一点点被埋在土下,我开口,“对了黑信,浣姬跟我说,她始终欠你一句谢谢。”

    “嗯。”

    我觉得这雨很阴沉,空气很闷,小白因为受了些风寒,不能出来太久,我们便回去了,经过坟前,我分明看到那碑铭上写着:爱妻姜常氏之墓,夫黑信哀悼。

    袁信也终究是死了,就算是再好的药材也没能让他撑过月末,浣姬死了没有几天,他也命归黄泉去了。就是死之前也没有醒过来,留下只言片语。 姬的画像被带进了墓地,因为袁信无后,黑信继承了袁信的位子成了纪国的左卿,一时间权倾朝野。赵姬则被立为黑信的正室,掌管整个常府的内务。也许这些事情过去了,新的生活也就开始了。

    我说,“其实这样就很好了是不是?”

    “嗯。有些东西是得不到了,我求了那么久,也不算是我不够锲而不舍。”

    “你能这样想也很好,世上很多事情就是求而不得的。”

    人生就是有那么多的羁绊,求而不得是为苦。

    “我们走吧。”

    小白拉过我,我看到那日头停留在山腰不肯落下,隐隐约约的光华令我有些晕眩。这样的阳光一如我离开寒玄的那一天。

    小白还是决定回到药铺去,“我暂时还不想要去莒国,先留下来吧。”

    我原本是很想不通这件事情的原委,索性也就不猜了,倘若小白需要我出主意的时候自然是会问我的意思。但是我更加参不透原委的是,小白不再让我插手药铺的事情,买了一间小屋子,每天带着梓邢早出晚归,到了用膳的时间也按时回来,而我的身份从做一个刺客和侍卫变成了一个管家,而且还是一个佣人型管家。我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有一天我居然会待在家里过上洗手作羹汤的日子。还好这里寒玄的子弟不多,要是让他们看到堂堂寒玄的少主居然做起这些婆妈的事情来,他们估计是几百年都不用去找新的笑料了。

    “姑姑,我饿了!”

    “坐下吧,已经好了。”

    小白进了门就把外袍给脱了,我伸手接过来,放到盆里。

    我把饭菜全部端出来,梓邢在跟小白说药铺里账目的事情,“先吃饭吧。”

    梓邢拿起碗筷来,小白敲了他一下,“先去洗手。”

    我洗手的时候,小白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

    “哦,没什么,做饭的时候不小心。”

    天知道我从来不摆弄这些厨具,拿匕首的手拿起菜刀来真是别扭,虽然它们都是属于刀类,都可以拿来砍人。其实我一点也不会做饭,第一次做了饭之后我就想要跟小白说找个会做饭的下人来,梓邢看着那些菜都不忍动筷,小白却吃得很坦然,“做得很好,晚上再弄一份汤来吧。”

    我第一次说,“好,只要你不怕中毒的话。”

    既然小白都这样要求了,我也就这么做下来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我跑到那些就酒楼里面去偷学,因为面具的关系我不大敢去吓邻居,也不知道是她们足够见多识广还是怎么的,第一次见到我也没有说什么,渐渐我也就敢去叨扰了。喜娘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被我给吓着了,我给的解释是我小时候脸被烫伤了,所以才戴了一个面具。她也算是接受了这个道歉,热心教起我做饭来了。喜娘已经有三个成年的儿子和一个出嫁了的女儿了还有两个尚未出嫁的女儿,儿子和丈夫都在田里面干活,她年前伤了腿也就没有再下田了,就是在家里织布,做些家活。

    有天我帮她一起去卖布的时候她跟我说,“寒,你肯定是家中最小的闺女,你家里人这么疼你,也肯定不舍得让你去做那些粗活。不过你很好,肯为了丈夫去学,也是个好女人。”

    我不禁抖了抖,在寒玄我的辈分算不上小,但肯定不大,玄主也确实是疼我,从来也不会让我做这些事情,我的起居都是由最好的侍女来照顾的。我也确实是为了小白学的,但是他不是我的什么丈夫,我也根本不是什么好女人。

    那天小白就看见我了,“你怎么出来卖布了,我拿来的钱不够用吗?”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喜娘腿脚不方便,我帮她出来卖的。”

    小白接过我手里的麻布,亲自去跟布庄的人谈价钱,居然整整比喜娘之前拿去的价格多了一倍,还找了铺子里最好的大夫给喜娘看病。喜娘激动地一定要教会我所有她会的菜式,对小白是感恩戴德得恨不得把自己未出嫁的女儿都送去给他。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他当着喜娘的面就问我,“你会不会介意多几个姐妹?”

    “姐妹,这是什么?师姐师妹的,我倒是很多,信不信连你们说的嫘祖、妇好都是我的师姐。”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把她们娶回来你会怎么样?”

    “怎么样?没有怎么样啊?你既然是我在主子,那她们自然也是我的主子,不过多出来的衣服要她们自己洗。”

    小白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喜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有妻室了,几位姑娘都是好人家,我也不敢耽误了她们。”

    喜娘不高兴了,“看公子的气派用度就知道公子是大户的人家,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贫寒的人家?”

    “怎么会,喜娘你多心了。”

    最后虽然这嫁女儿的事情是不了了之了,但是喜娘显然是不甘心了,天天让她家的两个女儿往我们家跑,我没有拦住她们,因为她们既然愿意帮我分担家务,我有什么不乐意的地方,另外小白对于这两个女孩子的行为都没有加以阻止,我自然也就不会去说什么,她们要称我为姐姐,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你们还是不要这么叫了,我一直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的,在我那边里,都是尊称一声少主,但是你们也不是我们那里的人,同我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叫姐姐恐怕是不妥,还是叫一声寒就可以了。”

    那两个女孩顿时就白了脸,我也不知道这番话怎么就成了我善妒的证明了,不多时这附近的邻居就传遍了,说我是个悍妇。我仔细想了想,“悍”这个字我还是能够搭边的,但是“妇”这个字说起来我还不能算是吧,尽管我活的时间比起那些嚼舌根的那些头发都掉尽了的老太婆还要久好几倍。

    我站在门口看着小白面对这那两个女孩梨花带雨,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他好不容易哄着两个女孩子回了家,进门来就问我,“寒,你这是做了什么?她们怎么哭成什么样子?”

    我把衣服收回来,很疑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告诉她们,我没有妹妹,然她们不必喊我姐姐了。”

    梓邢在一边下巴都合不拢了,“姑姑,您真是高啊,一招就灭了她们的心思。”

    我看小白憋着笑很辛苦的样子,还是板了脸,“梓邢,怎么跟你姑姑说话的呢!”

    我说,“我是说错话了吗?”

    小白笑着说,“没有,这话说得很好。”

    “那就好了,你笑什么,赶紧吃饭去。”

    梓邢偷偷问我,“姑姑,你知道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头。

    “哎呦,你怎么这么笨呢!”

    小白拿筷子敲了他的头,“食不言寝不语。”

    后来我才知道我说的那话是不认同她们进门的意思,我有些奇怪她们怎么会那么想,就算真的我是不认同好了,可是成亲不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情吗,别人认不认同究竟有什么关系呢?第二天她们再来的时候我就把这话说给她们听,这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她们便认定了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在继苦待她们之后,直接采用言语威胁的方式断了她们的心思。

    梓邢在一边幸灾乐祸,“这样好,不然等她们嫁进来了,非要被你折磨死。”

    结果是我用紫微诀教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过了两天,梓邢偷偷跟我说,“姑姑,后天就是叔叔的生辰了,你有没有准备什么东西给他啊?”

    “生辰啊,我不清楚,怎么,你有准备了?”

    “不会吧,你跟着叔叔那么久了居然不知道他的生辰?”

    我仔细想了想,“之前我还没有成为他的隐执的时候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但是我也只是远远见到过一次,那时候也不用我做什么准备啊?”

    梓邢一拍脑袋,“算了,今天我休假,我陪你去给叔叔买些礼物去。”

    梓邢一到街上才懒得管我,顾自到那些古董店去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也跟着进去看看。梓邢跟我说,“这里的东西都是上好的,你要是挑的话,这里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看看。”

    梓邢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老板直接把我们带到最里面去了,那里面件件都是镇店之宝,我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把璧玉琴,它被放在最里面。之前赵姬的那把琴小白其实也没有拿走,我想这把琴送给他也挺好的,也还是齐国的东西呢!

    老板见我对那把璧玉琴目不转睛,立刻上来殷勤,“姑娘还真是好眼光,那把璧玉琴可是王室之物,还是齐国的用物呢!”

    “我知道,那把琴的名字叫无音,‘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因此名为无音,是齐国的左相因因一次偶然机会得到了一块陨玉,因其形奇特而打造出了这么一把造型奇特的琴来。其弦是用冰蚕丝来打造的,称为是永不会断之琴弦,可惜的是世上只有左相一人知道其铸造之法,现在也早就流失了。”

    那老板顿时就兴奋起来,“没有想到姑娘还真是知识渊博,这些事情竟然也都知道。”